这是那种再平凡不过的美式客厅,几乎在每个北美家庭里都有那么温馨的小小一角,摆设精巧得如同家具店里的展示空间。
三面都是橡木书柜,里面有着不少说不出名字的小说,剩下的一面有一个白色大理石壁炉,壁炉两边的柱子装饰着细致的鹦鹉螺浮雕,里面安稳的套着炉膛,火焰轻松地升腾着。
房间中间理所当然摆着几张软绵绵,一坐下去就舒舒服服陷在里面的布沙发,旁边还有张摇椅。屋顶晃悠悠地挂着一盏小灯,其余的照明只有那时亮时暗的火光。
温暖的壁炉篝火,安静轻晃的摇椅,没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没有木头烧焦的干涩味,只有那夏季蝉鸣从屋外传入,时隐时现。
雷鸣雨很享受这瞬间闲暇,明知虚幻,却那么真实,这一刻他觉得盛夏用壁炉取暖也不是反常的事,这份暖意传到心里,让他感觉到孩童时代的舒适与松懈。
于是他下意识地挺了挺胸,坐直了腰,以免继续陷入沙发中,那样实在是令人感到无穷睡意来袭。
然后对着还在吱呀晃动的摇椅说:“那么,臧先生,我们可以开始谈谈当时的情况么?”
摇椅渐渐停顿,坐在上面的人停下摆动,他穿着红色格子浴袍,厚实的毛料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脸上盖着一本张开的书。然后书从脸上被拨开,他睡眼懵松地望着雷鸣雨。
“喜欢这么?”
他对雷鸣雨说,注视了一阵那停不下晃动的小灯,没有得到回答,于是继续说:“我很喜欢这里的摆设,是以前在家私店里看到的,一直想拥有这么个房间,即使家里还是那么小小的。”
他发现雷鸣雨仍然没回答,于是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眼睛也随之眯了一眯,露出的微笑挺尴尬的,“我知道,先说正事。”
然而雷鸣雨并不想沉默,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半个多月前发生了一场震惊世界的实验意外。
研究高能物理的“捕蝉者”计划,其一向运行稳定的聚变反应堆爆发,发生意外的研究所一部分区域在爆炸后消失,留下一个直径20公里,深几乎10公里的巨坑。
事故发生前曾产生过一次强烈的中子脉冲,导致整个研究基地通讯设备无法使用。因此外人完全无法得知,当时爆炸区域发生了什么事。
摇椅上的人叫臧东,是通讯中断后被派出送信息的人,爆炸区域控制室唯一幸存者。他在一片漆暗的交通隧道里一路狂奔将近十公里,回到研究所报告情况后就陷入深度昏迷,如今躺在距离事发地千里外的首都医院重症监护室里。
嘿,哥们,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哦,对了,你的同事死光了,实验室也炸了,哦,对了,你也快挂了,所以咱们打算赶在你嗝屁前,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啥事?
他思忖着,从进病房那一刻起,再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
“但是我记得,前几次睡醒的时候,已经有不同的人问过几次了。”臧东深吸了几口气,目光转向了刚才扔在一旁的那本书。
“是的,所以我们也不想打搅你太久,就谈谈反应堆核心控制权的事吧。”雷鸣雨说。
“这样,啧,这好久之前的事,不好记,我想想啊。”他搓着额头,手指活络着,忍不住想翻开旁边的书页。
“就是当时授权操作反应堆突破临界的事情,能不能把情况再说说。”雷鸣雨提醒他。
臧东惊讶得抖了一下,放在大腿上的书也差点滑落到地上,“什么?反应堆出事了?”手伸在半空不停抖动,眼睛直钩钩地望着屋顶摇摆的小灯。
“没事,病人意识有点混乱。”坐在另一张高背沙发上的医生立即轻拍他举起的手,带着节奏,对他说:“没事,没事,跟我念一遍,春江水暖,27,西面,014,白色的牵牛花,角度,钻石,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