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建筑机器人缓慢地从楼顶边缘经过,在这种距离上才能感觉它的庞大,钢铁骨架的移动臂像蜘蛛巨腿,在各种结构柱上缓慢交错,几段椭圆身躯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好似昆虫身上众多的复眼。
有那么一霎那,时歆感觉到许多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复眼般的摄像头全都转向这边,过了好一阵才移开。
它在看他们,也许慢慢失去兴趣,拔起腿离开,丢下一句粗糙的电子声:“请注意安全,这里是工程作业区。”
“那个共父,为什么对你们如此重要?”时歆冻得双手抱肩,冥真在电梯里说的话实在难以置信,而且还提到有内鬼,她很想弄清事情真相,再次发问。
“你说自己是唯物主义者,有想过生命循环与思维存在的意义么?”冥真反问。
时歆摇摇头,这种问题有无数答案,冥真这类迷信者往往心中早有答案,只是想听到从你嘴里说出,他再继而反驳并推销自己的理论而已。
果然,没多久冥真继续说道,“从量子物理学的层面去延伸,人类思想是无限存在的一种高维度物质,而肉体生命也许只是承载它的某个节点,由此,某些过往无法理解的事情,有机会得到唯物论上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那些东西真实存在?”
“古人在知识贫乏的时代,会对某些无法解释的现象,做出抽象的解释。正如古人认为雷电是雷公电母所为,而现代人个个知道那只是大气电荷摩擦。当人类的知识进步到某种状态,自然能解释过往想不通的东西。因此某些迷信只是相对而言,相对的是人类认知的进度。”
“反正你说的,我越听越抽象。”
“那你想像一下,如果量子意义上的思维在另一个维度长久存在,而生命却如此短暂,那人类的未来也不过是走在一条漆黑隧道里,对于出口的事物一无所知,毕竟每次轮回就如同电脑数据的一次彻底清洗。”
他看一下在这个高度上,渐渐显蓝的天空,云轻轻踱过,没有留下阴影。
“人类是活在记忆中的生物,之所以惧怕死亡,是害怕生命结束导致思维记忆的消散,简单来说就是怕死后一切归零。而共父,就有收集人类思维,通俗说也就是灵魂的能力。我也不知道它来自哪,但它就如同一台巨大的数据储存器,把人类生命结束后,释放出的数据收集起来,维持永恒在线的状态。也许古人提及的各种关于天堂的传说,就是它所营造的。而我派所推崇的那些遗体冰冻,脑电波数据化归结的服务,也是对共父能力的一种模仿。”
“你们认为它是全人类共同之天父,所以叫共父?”
“可以这么理解。”
“然后你们不知在哪得到消息,认为我能把它放出来,所以才绑架的我,或者想杀我,对么?”
“那样可简单得多。”
“什么意思?”
“共父遭害,陷于混元金斗中,我派从数千年前秉承其志,直到今日方论修正果,但自我归悟以来,倒也确实有别的想法。”
“别卖关子,我也想知道你为啥跟你的师弟们闹掰?”
“他们叫我妥协者,你也听到吧。”
“那是什么意思?”
“共父的力量,并不是人类能企及,但要人类全都依附共父之下,却不一定完美,也许有些人的回忆充满苦痛,希望得到的是无序呢。因此我和一些想法相近的同道,希望与共父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妥协,而解除它束缚的机会正是与它谈判的契机。”
“于是共父指名要找的我或者我哥,就是筹码。”
“是的,你即是钥匙,也是筹码。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你只要还活着,八剑山继续找替代者进行骨髓移植也没用,所以你必须存活到与共父谈判完成的那一刻。”
“你们这些疯子。”
伴随着一阵由远至近的桨翼轰鸣,时歆冷意直冒,心脏仿佛希望像牙关一样打颤。
“疯也罢,不疯也罢,至少我们是为人类在努力。”冥真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向着平台上面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