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实力,如果真正发挥出来的话,完全可以与我来一场翻江倒海、天昏地暗的大战,然而就这样,一个机会便在他愚蠢的行为中断送了,我摇头感叹,蠢材林和,
果然名不虚传!
啧……可真是手重了些!不过,这样也好!
我微叹一口气,在外围男女的尖叫下,在林和躯体的扭动中轻折手腕,满满的一杯酒液倾倒出来,洒在了他脸上,由此,外面的尖叫声更盛,甚至已有人开始大吼:“杀了他,杀了他!”
这就是世界最高学府之一内部的情景吗?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逝,随即我又将注意力回到林和身上来。
蓝色的酒液映出他满脸的青光,使他扭曲的脸孔越发地狰狞起来。如果他现在还有那么一丝力量,我想,他必会活活将我扼死!
我冷笑着掷杯于地,对着他已是狰狞可怖的脸低声道:“冷静一点儿没?”
他尽力将身体扭动着,脸上虽狼狈,却仍然是怨气冲天。看情形,刚刚那一句算是我说了废话。
对这个,我倒是不太在意。只是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但话语中的张力却是越发地强大:“蠢材!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吧,如果现在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阿侬列、杜古、卡陀中的任何一人,你现在会怎样?”
配合着我的话语,我脸上的表情全部隐去,而肘上的力道更大了三分,挤压得他的喉咙“咯咯”作响。他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立时地安静了许多。
我微笑了起来:“很好,看来你明白了!”
他怎能不明白?
我所列举的三人,均是当今世上炙手可热的一代英豪。而在新鲜出炉的实力榜上,阿侬列排名仅比我高出一位,卡陀、杜古更在我之下,然而这些人均是枭雄之姿,统御属下恩威并施、手腕高明。
在名义上,林和无疑是我的下属臣子,且负责的就是我的人身安全,以这样的身分对比,换了上述三者中任何一人,以他今日之言行,任他有千般理由,也难逃一死。
大概是我做人太过成功,以至于这位中郎将大人竟然忘了,如果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将他立毙于掌下,或许,连个理由也不需要!
我拿开了压在他脖子上的手肘,斜过身去,再不看他一眼,同时也忽略了圈外拔高的叹息声,只是拿起吧台上一只为数不多的保持完好的酒杯,自顾自地倒上了一杯美酒,道:“你我关系如此,想来以后很难再相处下去,今日你便离岛吧……去向齐大人说明也好,向诸位长老汇报也好,想来也无人会怪你。”
我不再注意他的反应,只是向做“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约瑟夫,再次举杯,致以歉意。
后面衣袂破空声倏起又灭,显然这个林和还不至于笨到连头猪也不如,已经借着我背对着他之机,一遁千里,离开了这个令他感到耻辱的地方,找头头们诉苦去了。
这种人,怎么还能把功夫练到了如此地步?莫不成真是傻人有傻福?
摇摇头,心中决定将收尾工作交给苏怡来处理后,我已立刻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
再举起酒杯,对着辛苦维持圈内安静的佣兵弟兄们,微微一笑,正待说话,一声轰隆巨响,半张吧台轰然倒塌,整个pub中一片寂然。
林和临走时不忿,竟然还暗地里来这么一手!我的眉毛挑了起来,都这种时候了,还敢如此对我,一方面说明了他的不知死活;另一方面,也看得出来我真不是那种可以统御万众、威慑天下的类型,没那种威严嘛!
“啧!你做人真失败!”
久违近月的声音在这一时刻突兀地响起,伴随着这活力跳动兼又极尽嘲讽挖苦之能的年轻嗓音,江雅兰流里流气地坐在了仅存的半张吧台外沿,已经开始转化为东方人特有的纯黑颜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望向我,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人自尊心大受伤害的表情。
这女孩怎么进来的?在外围堵住人流的众位佣兵兄弟们的脸上,全都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来。
不过,我问她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废话,林和疯狗一样地到处找你,将岛上弄得鸡飞狗跳,这种动静我如果再不知道,那不就和你一样逊了?”
比我逊会很差劲吗?我非常无辜地看着她。
当然,我们的江大小姐对这个一向是不屑一顾的。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微撇着嘴,连连摇头:“当然逊!而且逊爆了!绵羊就是绵羊,就算是修炼成精,也不可能一夕间变成食肉动物!”
绵羊?
我开始苦笑,这妮子一定想到了在那个刚刚出炉的新鲜火热的实力榜上,关于我的那一栏中,由黑暗世界最权威的几个评论家,对我所下的评语:到现在才知道,食草动物也有成为生物链顶端成员的机会的。
东方人的谦退自守,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体现得非常完整,所以大家应该不用担心,他的实力对这个世界产生的影响,但顺便提醒一句,再温顺的动物,例如绵羊,头上也总会有那么两只角的——结合以前的经验,大家应该会明白怎么做了!
如果有机会,我请那几个权威“喝茶”!
心里面拟定了一个初步但却十分恶毒的计画后,我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江雅兰身上,皱起眉头看着她像倒白开水一样,将一杯“紫罗兰”倒进嘴里,我决定行使身为朋友的职权,当然,根据这妮子的性格,用普通的手段也不
太管用。我的眼珠隐秘地转了一转,瞬间有了定计。“不要只学容小姨的缺点!”我一把拍开了她想得寸进尺的手,顺便将整个吧台上逃过一劫的残存的乘酒器具,一把扫开,解除了后顾之忧。
在她蓦然瞪大的明眸里,我狠狠地一脚跺在了已摇摇欲坠的吧台侧面,虽然没有进一步破坏的意思,不过透过吧台传送的劲力,依然可以将江雅兰整个给弹起来!
“心情本来就不好了,你别再给我找事儿!”江雅兰轻巧地落地,对我的粗暴动作反而没有什么不爽的表示,而且,她似乎对这个更开心一些。“怪不得这么干脆呢……我在想,是不是我以后就负责让你心情不好算了!”
我瞪了她一眼,不过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她牵扯下去。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散开的堕落男女们,我回过头来对约瑟夫笑笑:“我的朋友,很活泼的小妮子,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江雅兰露出了飞扬的笑靥,大方地伸出手来,和约瑟夫轻轻一握,算是认识了。约瑟夫对江雅兰明显地很好奇,但更多的是惊艳。我估计他是第一次看到除我之外身负炎黄功夫的人,尤其这人还是一位美丽的少女。
或者约瑟夫可以想象江雅兰的厉害,不过,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见到江雅兰这样的性格美女,如果不口花花两句,怕是不会善罢干休——尤其是在我的面前。
我准备堵住他的嘴,以免惹恼了江大小姐,让我们两个都吃不完兜着走。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先开口的竟是江雅兰:“约瑟夫?饿狼里的‘白熊’?佣兵界排名前十的快枪手?”
江雅兰表现出了对佣兵界的惊人熟悉程度,这令我大为吃惊,我不认为江雅兰能与佣兵界有什么交集,现在普通人的世界,对一向追求刺激的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了。可她为什么反应得这么快?
“笨!是小姨说的呗!”
江雅兰回答得理所当然,我恍然,无论怎么说,身为黑帮继承人的容知雅,对这个知道的会比常人多一些,这些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同样吃惊的约瑟夫却更迷惑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们的江大小姐:“贵小姨是……”
少女挥了挥手,一脸无谓地道:“就是兰光狂焰团的三小姐容知雅嘛!”“容……容三小姐!罂粟花?”约瑟夫在大愕之后,立刻做窒息晕厥状。只是那粗豪的脸孔做出这副样子,却是说不出的滑稽。我和江雅兰一起扬起了眉毛:“怎么,你认识她?”“当然!”约瑟夫猛力点头:“这两年饿狼在东方最大的中间人,全世界排名前三的女枪手,当然,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恶魔之一!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容三小姐的名字,可真是如雷贯耳!”
我和江雅兰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一向懒散的容妖女,竟会在普通人的世界中,拥有这么大的名头,这和她一贯的性格实在是不符!
正疑惑间,约瑟夫却在此时蓄意地压低了声音,做出了神秘状,明知这是他有意吊人胃口,不过,在这个时候,我们对此已经毫无抗拒之力了。对视一眼,我和江雅兰同时将耳朵凑了过去。
“还有一件事,世界上没有多少人知道——咱们的头头儿,是唯一一个和她交过手的人,在佣兵界的资料中,容三小姐也仅有此一战斗被纪录下来,更由咱们的头头儿亲自下的‘世界前三’的评语。
“当然,头头儿的名字被有意地隐藏了,否则,只此一战,容三小姐的呼声还能更高!”
“交手?他们为什么交手?在什么时候?”
我感到很奇怪。容知雅向来信奉谋定而后动,算计他人的本事天下无双无对,借刀杀人的手段运用得出神入化,却很少会亲自动手,暴露自己的实力……说她和干爹两人出手切磋,我很是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见我露出疑色,约瑟夫非常不满:“我还会骗你吗?就是在长链战争刚刚结束不久,容三小姐刚开始与我们合作……你知道,三小姐的美丽几乎是令人无法抗拒的,而当时因为你的事,头头心情又不太好,想找个寄托,所以……”
可能是顾虑我和妖女之间的关系,约瑟夫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不过,都说到这儿了,以我对干爹这个花心大萝卜的深刻了解,哪还会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天啊……”我闭眼长叹,心中深深地为干老子的愚蠢行为默哀。
反倒是一边的江雅兰无所顾忌,眼眸在听到这个话题之际,已是变得晶亮无比,连串地催促约瑟夫讲下去:“说,快说,所以什么了?是不是开始追求了?容小姨怎么回应他的?”
看有人捧场,尤其还是一位如此靓丽的少女,约瑟夫自然是精神百倍,咳了一声之后,声色并茂地讲了下去。
“当时容三小姐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是非常非常地坏。一开始,可能是看在头头儿还算知礼的分儿上,勉强给个笑脸,但不止一次地非常明白地拒绝掉了,可是头头儿见了人家的笑脸,那是什么都没听明白,连续好几天都在那里死缠烂打,终于把美人儿给惹恼了!而这位三小姐不恼便罢,恼了就是刀兵相见啊!”
约瑟夫像是一个三流的说书人,连说带比划,弄得口沫四溅。
“那一次交手时,我正好在总部养伤,全程观看了那场冲突。三小姐那时候使用的应该是一把由‘血腥玛莉’改造而成的掌心雷,第一枪打爆了头头送上的花束,第二枪击碎了他肩上的勋章,第三枪时头头儿本能地开枪还击,打碎了三小姐的耳饰,不过,自己胸前的怀表也被击碎了。
“而此时,两个人的枪口都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当然,这场架就打不下去了……”
哦……真是好本事!这也就是说,妖女占先机出手,三枪换一枪,不过目标面积非常庞大,几乎笼罩了干爹整个上身,再除去时间差的话……
两个人自然都没有什么杀机,手上也就留了情面,我向来熟知干爹枪法的水准,看容知雅在他面前的表现,我不得不承认,容知雅的枪法尚在我估计的最高限之上,大概水平并不逊色于干爹这游走于生死线上的佣兵多少。
听完了约瑟夫的转述,江雅兰转动着眼球,出奇地安静下来,也不再搭理我们两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约瑟夫用疑问的眼光看向我,明显地不明白江雅兰的状况。我耸耸肩,本来就是疯子一个,而与以前相比,现在已经好了太多了!
pub的老板苦笑着走过来,显然是为自己已经报废的吧台心痛,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种事情也是早有经验,还不至于沦落到呼天抢地的地步。
约瑟夫大笑着掏出了一迭厚厚的钞票,随手甩在仅存的吧台上,声音宏亮地道:“老板,买单!多余的就先记在帐上!”
“多余?多余个屁!”
老板将一句粗话喷薄而出,但当他看到一边本神游物外的美人因为这句话而回神,并瞪大眼睛看向他时,他棕色的脸很快地变成了紫红色,下面的声音也压低了很多:“你不要给我说笑!在这该死的一年里,你至少打碎了我价值三百万的各类用具,现在,至少还差五十万!”
话说着,他的手也不慢,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将散开的纸钞收拢起来,并瞬间收入囊中。在这一刻,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满意的色彩,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不过,却绝对瞒不过我们三人。
约瑟夫嘿嘿冷笑,趁着江雅兰望向他脸上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对着老板比出了中指,老板以同样的手势回敬。
当然,这两个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在江雅兰无所不至的神念捕捉下,这点小动作,几乎等于如她亲见一般。自然的,她是一点儿也不在乎就是了。
“走了,伙计们!在这个该死的地方还没有回复原状之前,我们不要到这里来了……上帝,这里就像是一个垃圾场!”
约瑟夫拍了两下巴掌,唤起同伴们的注意,同时以他的大嗓门,有意地将这句话向整个pub内扩散。老板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杀气。
如果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体型和力量完全不在一个级数上,我毫不怀疑,老板会冲上去狠扼住约瑟夫粗壮的脖子……一行人笑嘻嘻地走出门,迎面扑来了岛上已显得非常寒冷的夜风。几乎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只有我和江雅兰若无其事,一直搭在我臂弯里的风衣,也依然悠闲地挂在那里。
约瑟夫嘟嘟哝哝地说了一句多萨克语单词,在长链的那几个月我没有白待,我很快地便分辨出,这词是“怪物”的意思。
我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指着已被我们扔在身后的pub的五光十色的招牌,非常认真地介绍说:“这里面非常不错,里面的气氛很热闹,但是不会出格,老德尔纳管理得非常好,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到这里来消遣!”
此时这个卖力介绍的推销员,与刚才的似乎故意闹场的流氓无赖,实在是判若两人,看得出来,两个人的真正感情很是不错。我微笑了起来。
约瑟夫笑嘻嘻地摊手响应:“当然,我不可能将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的,不然,刚刚那个三百万便会变成六百万,老德尔纳已经被钱给融化了!”
身边的诸位佣兵发出了哄笑,引来路人的侧目。
在夜间正热闹的时段,我们这一群人的行迹,是非常惹人注意的,只不过,对这一点,大家自然不会介意。
趁着些微的酒意,约瑟夫开始扳着指头考虑下一目标:“酒吧、暗巷、地下城,岛上的夜生活集散地,你只见识了一处,现在夜色尚早,我们就去其他两个地方玩玩吧!”
我还没有说好,一边的江雅兰已是鼓掌相和:“好耶!暗巷我最熟,我带路就行了!是去‘影子’,还是‘脚印’,要不,去‘新月’也行啊!”
包括约瑟夫在内,众佣兵皆瞠目。我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
“呃,江小姐经常去暗巷里玩儿?”
约瑟夫问得是小心翼翼,而江雅兰回答得是理所当然:“那是自然,晚上睡不着觉,不到那里去消磨时间,又能去哪里?”
约瑟夫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而此时他看江雅兰的目光,已经从好奇和欣赏转成一种赞叹了!
我皱起了眉头,她似乎又干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了。
我的疑惑由缓过劲儿来的约瑟夫来解答。
暗巷,顾名思义,便是在这个人工岛上的诸般高大建筑背后阴暗的角落,正是阳光所照耀不到的地方,最容易滋生罪恶,即使是在这个世界知名的大学城内,也不例外。
尤其是在岛南部那一个最现代化的城市里,伴随着城市的繁荣,各种罪恶便在繁华的遮盖下,开始了无所顾忌的行动,并由之延伸向全岛,形成了一个具有一定组织规模的犯罪网络。
暗巷,是这个岛上铺开的犯罪网络的生命线,世界上所有黑暗的、违法的、无耻的行为勾当,都能在这无处不在的暗巷中找到……如江雅兰这般美丽的少女,竟然说对这种地方“很熟”,且又说出一连串暗巷中最“精采”的地段,那么,理所当然便会被诸位佣兵惊为天人——天上掉下来的罪人!
“堕天使吗?”
以西方人的当代神学观来看,或者,也只有这个名词,才最适应江雅兰此时的身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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