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孩子没事,红颜舒口气,猛地想到七阿哥、八阿哥,她紧张地再次看向何太医,何太医与红颜相处久了,也了解令嫔娘娘的为人和性格,便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应道:“臣来时,听说八阿哥同样是水痘。”
“那……七阿哥呢?”红颜心里突突直跳。
“恕臣直言,水痘发病后,会迅速起水疱。”何太医面色沉重,“据说七阿哥观察了一夜尚未有定论,那十有**是天花了,宁寿宫里那位宫女已经确定是天花。”
红颜连连摇头:“可是昨晚三个孩子在一起玩耍,八阿哥和佛儿都是水痘,那七阿哥也一定是水痘,七阿哥不会有事的。”
何太医虽有悲天悯人之心,才成为悬壶济世的大夫,可医者也是最冷静最无情的,他认真地说:“但宁寿宫里那个宫女是天花,眼下娘娘您还是全心照顾小公主,无论外头发生什么事,您现在也出不了延禧宫的门。”
这日时近正午,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令人炫目迷眼的光芒,可纵然阳光热烈也化不开积雪,冰雪封住了紫禁城,更封住了人心。
此时宫内病情已经明朗,但又特别的奇怪,宁寿宫的宫女和七阿哥是天花,八阿哥和小公主是水痘,而嘉妃身边的丽云却是疟疾,各种传染性极强的疾病在宫内突然扩散,竟不知哪里才是头。
而昨夜嘉妃得知儿子是水痘后刚刚舒口气,就听说丽云是疟疾,那也是要人命的毛病,她毫不留情地就让人把丽云送走,因自己寝殿里的东西她几乎都碰过,嘉妃竟把屋子里的被褥门帘、瓶瓶罐罐全烧个干净,她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是丽云特地为她从宫外买来的那些胭脂水粉,被纯贵妃的生母苏夫人派人放在患恶疾而亡的人的衣物中捂了好几天的,就连她们也不知道这东西传进来的会是什么病。
而天花水痘皆耐寒,冬日发病最盛,七阿哥八阿哥和小公主年幼体弱,而丽云是最先接触那些胭脂水粉的人,一场疟疾而非天花,已是幸运,还不知能不能留下她的小命。
最不可思议的是嘉妃,她是唯一涂抹那些脂粉的人,竟然安然无事,纯贵妃在咸福宫里静观外头的状况,得知嘉妃还活蹦乱跳的,也连连摇头:“真是坏人活千年,她竟然没事。”
此刻抱琴已经知道主子和夫人做了什么,颤颤巍巍地问:“您不是说水痘,为什么七阿哥他?”
纯贵妃也怕,可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且听说嘉妃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烧了,她真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冷血地轻哼:“那我也不明白了,或许七阿哥就是自己染了天花,说不定就是宁寿宫那个宫女传给七阿哥的,一定是的。富察家不是为皇后和七阿哥筑起铜墙铁壁,要将我们这些庶出皇子赶尽杀绝吗,铜墙铁壁又如何,还是要看老天爷给不给活路。”
抱琴不敢直视主子的阴冷,可她才低下头,纯贵妃就道:“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告诉你也好,替我多多留心外头的事,我并不怕你往外说,你不怕死的只管背叛我。”
抱琴慌地跪下,连声道:“奴婢怎么会背叛主子,奴婢的命都是您的,奴婢……奴婢这就去照顾六阿哥。”
纯贵妃轻哼一声,但提起儿子,她也不敢大意,且要十几二十天后儿子没事,才算躲过这场风波,当初她和母亲说定,就只有这样的事是能不留一些痕迹的,但赌注很大,幸好有父亲的亡灵庇佑,没让三阿哥六阿哥受牵连。一面吩咐抱琴好生照顾六阿哥,抬头见窗上贴的预备过年的窗花,红彤彤的此刻看着像是笑话,冷然指了指:“都撕了吧,很快就用不上了。”
长春宫里,各处大小门窗上,也早就贴上了吉祥如意、福寿安康等等字样的窗花,这转眼就是除夕,谁不图个喜庆呢,可这会儿却特别的刺目碍眼,与长春宫里的沉重肃穆格格不入。但宫人们不敢轻易揭去,七阿哥还活着,她们不能做这么不吉利的事。
内殿里,皇后尚未动身隔离,弘历也陪着她,太医已经请求了数次不果,若非宁寿宫中被隔离,太后一定会派人来规劝,但眼下谁也没法子左右帝后的决定。
只是皇帝还守着一条底线,没有让皇后进门去和七阿哥待在一起,一夜未合眼的人,已经十分虚弱,弘历去洗漱归来,皇后本在美人榻上休息,这会儿却站在桌案边,桌上有她还未画完的画,之所以搁在那里,因为七阿哥淘气在画上晕了一滩墨汁,皇后一直在构思,如何把这摊墨汁融入画里。
“安颐,你怎么不歇着。”弘历走上前。
皇后手里捧着画笔,没有蘸墨也没润笔,她双目直直地看着那摊墨汁,道:“弘历,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因为你把一切都给了我。可现在我想求你,让我去陪着永琮,我想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