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我柳霄伝当年的确做过不少坏事,有违良心,有违律法。可这么多年以来,柳家做的善事要比恶事多得多吧?老夫多年以来,也深居简出,不过问江湖之事,若论罪,何至于死啊?”
慕容白叹道:“老前辈,此事,还是您亲自和对方说吧。”
在柳霄伝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慕容白对楼下喊了一句:
“萧兄,上来说话。”
脚步声再次响彻在摇摇欲坠的腐朽楼梯上,片刻之后,萧玄感带着滔天恨意和抑制不住的杀意,走到了慕容白身边。
在柳霄伝第一次看到萧玄感猩红的双眼时,他惊的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木棍。
如此凶狠的杀意,和刀气浑然一成,无比契合。这个年轻人,是天生的练刀之才!
这是柳霄伝七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天纵之才。
“你是谁?”
萧玄感盯着柳霄伝,视线仿佛要将他融化。
“漠北,萧玄感。”
“老夫印象之中,从未遇到过萧姓之人。至于漠北,更是从未去过。”
“你没遇到过姓萧的,可总得遇到过姓王的。”
萧玄感咬牙说道:“柳霄伝!你可还记得,柳家仆人,王义?”
在“王义”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柳霄伝身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怒气,他两眼瞪得溜圆,声音狂热而嘶哑:
“你认识王义?他在哪儿?快让他来见我!”
“王义是我师傅,也是我父亲。”萧玄感眼圈微微泛红,“他……已经死了。”
柳霄伝的怒气戛然而止,他两眼无神,变得失魂落魄。
“死了?呵呵……竟然死了……”
“你…你为什么死了啊!”
萧玄感握紧刀柄,冷笑道:“你不必装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想念他吗?觉得愧疚吗?想见他吗?”
“我会亲手把你送进地狱,让你跪在在我师傅的鬼魂面前,永世不得超生!”
柳霄伝看着萧玄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当年,王义逃出长安,据说是去了北方,没想到是在漠北,还生下了你。”
“王义不是我生父,我无父无母,由松漠都护府三十七名老卒养大。”
柳霄伝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他的养子和徒弟,看来是要杀我,为你师傅正名了。”
萧玄感解下腰间双刀,远远的扔给柳霄伝一把。
“刀客无刀,杀你,是我的耻辱!”
柳霄伝拉出长刀,笑了笑,道:“和你师傅一样的脾气,做事都讲究个仁义道德。这种人,活该被害!”
“你——”萧玄感睚眦欲裂,他没想到柳霄伝既然如此不知廉耻,抑制不住就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慕容白死死抱住。
“唉……”
柳霄伝长叹一口气,表情落寞:“王义是个好人,是我对不起他。”
“猫哭耗子,假慈悲,不许你提我师傅的名字!”
没有理会萧玄感的怒骂,柳霄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当年,我贪心他的武功,陷害了他。族兄柳鱼白闭关出来后,知道事情,将我双腿打断,一年不曾好转。”
“那时候我还不以为意,天真的以为,只要练成了王义的刀法,我就可以挑战族兄,就算不能赢,也足以打败大哥,成为新一任的柳家家主。”
“你师傅所创立的刀法,是我生平所见,最契合刀道之精妙的。刚猛迅疾,荡气回肠,柳家刀相差甚多。”
“我练成了,也练废了。”
慕容白讶异道:“这是为何?”
“王义使了个心眼,给我的刀谱中缺了一部分,那个人平生没使过诈,平生唯一的一次,却让我走火入魔,几乎丧命。”柳霄伝道,“若不是族兄出手相助,我只怕早已是一具地下枯骨了。”
“对付你这样的人,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足为耻!”萧玄感冰冷的道,“休要说些悔过的话,觉得这样就能感动我了?老贼,我誓杀你!”
柳霄伝摇摇头,声音显得异常苍老:“我并不是要感动你,陷害王义,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走火入魔,还因为埋没了刀道的一个人才。”
“这些年,我闭门不出,就是为此。”
柳霄伝叹道:“萧玄感,你也是个人才,你的成就,会比王义高的多。千万不要,识人不明。”
“何须多言。”萧玄感怒道,“柳霄伝,我先让你三招!”
柳霄伝哑然失笑:“老夫一招就足以取你性命了,何至三招?”
“老夫疑惑的是,慕容公子,你来此,总不是给故人之徒引路的吧。可要出手?”
慕容白面色犯难:“柳老前辈既已浪子回头诚心悔过,慕容白本没有理由出手,况且柳家遭逢大难,慕容山庄也应该鼎力相助,实在不能落井下石。”
“可老前辈当年……可以说……劣迹斑斑,犯下过不少血债,于情于理,老前辈都应该……死。”
“我清楚的。”柳霄伝面含笑意,“我的确该死,三十年前就该死了,这些年,只是虚活罢了。”
“慕容公子不必心有顾忌,尽管出手便是。”
“我柳家有无焉无晏,复兴有望,柳霄伝年逾古稀,行尸走肉罢了。”
“前辈放心,柳家兄妹,慕容山庄会妥善安置。”慕容白沉声道。
“甚好,甚好。”柳霄伝张开双臂,朗声道:“我已无牵挂了。”
“柳霄伝,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