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再去看韩山佀夜山柃夫妻的时候,他们已是泪眼朦胧。
夜山柃喉间响起呜咽,终是女子本弱,率先启唇:
“大哥……”
韩山佀身子震了一震,遏制着眼泪不让它流出来,显得脸色有些狰狞,但真挚的感情却丝毫不逊于妻子:
“大哥!”
王可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天空,眼泪终是不由自主的布满了脸颊。
“……哎……”
这一刻,他想清楚了,他们三个都想清楚了。
作为生死共命十余载的兄弟,都以为天人永隔,再次相见,心中哪里还有仇恨!
不知道是谁先迈动的步子,等到场上众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三个人抱在一处,入耳皆是一个女人和两个大男人的号啕大哭。
……
正午,幽香居风风火火的行动了起来,买菜洗菜做饭,给这座自建立以来便充斥着刀光剑影的院落增添了一分人间烟火气。
王可容和韩山佀夫妻,则是作为被照顾的主角,被安排在了房间里,让他们三人好好的叙叙旧。
李心安和萧玄感两人下厨,因为其他人压根都不会做饭。本来众人以为只是勉强裹腹,没想到味道却是出奇的好吃。
饭桌上,柳无晏不由得赞叹道:“想不到堂主和萧玄感做饭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可以去当个厨子了。”
柳无焉笑道:“怪不得堂主非要自己下厨,原来是藏着东西啊。”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李心安听到自己的厨艺有人称赞,乐呵呵的道:
“之前自己一个人执行任务,风餐露宿的,未免太苦,便下决心学了做饭的手艺。一个人,更不能亏待了自己。”
萧玄感深有同感,点了点头,道:“你做的饭更好吃。”
朴实无华的七个字,然后李心安的虚荣心更上一层楼。
王可容倒是皱了皱眉头:“李心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都叫你堂主?李俶的手下,怎么会有这个称呼。”
李心安知道自己早晚都逃不过介绍身份这个尴尬环节,放下碗筷,说道:
“我是血衣堂堂主,李林甫的儿子,裴旻的徒弟。”
说完,他紧张的看着王可容。
西州军一案主谋既然是李林甫,想必王可容对李林甫恨意也是极大,难保不会有什么异动。
可出乎意料的,王可容面色很平淡:
“哦,血衣堂……我一开始从军的时候见过他们的人,你认不认识祁宁?”
李心安眼神暗淡:“血衣堂成立之初,大都是江湖四海的游侠,后来渐渐演变成家族掌管,祁家就是血衣堂里面的一个大家族,负责掌管虎堂的。祁宁作为那一代的祁家家主,死在了十八年前。”
“他死了?”王可容有些惊讶,“按他的实力天资,也有进阶一品的可能。”
不过看李心安的脸色,王可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看来是李林甫为了让你安心执掌血衣堂,把里面的刺都给你拔了。”
李心安洒然一笑:“不是他,一个死人,老说他干什么。”
王可容悠悠说道:“可是今天,我少不了提起这个名字。”
“若论其罪,千遍万遍也不嫌多。”李心安沉声道,“还请王将军道出当年实情!”
众人皆是一脸期待。
王可容叹了口气,理了理思路,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一年,李林甫的人进了军中大帐,找到了我,对方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书生,三十岁左右,开口,便要给我送锦绣前程。”
“我不屑一顾,老子身为军人,当马革裹尸,何须高官厚禄。自己的前程,要靠自己砍杀出来的军功累计!”
“那个白面书生多次游说我未果,便遗憾的离开了,临走时神神叨叨,说我要大难临头。我当时还以为是穷酸腐乳的狠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王可容叹道:“自那时候,西域都护府给我们西州军的军饷粮草就逐步缩减,理由是战事吃紧,粮饷不足。我也没在意,直到后来,西州军被多次调遣,打的都是恶仗狠仗不说,所属的管辖区域也被划归到了新来的其他军团手下,最后只得了一个看守乌阴山的职责。”
“乌阴山是粮草辎重屯放之所,地位确实重要。可笑我当初还美滋滋的答应了,没想到一脚迈进了他们设下的套。”
“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山佀山柃告诉了你。我被押解回长安的路上,在一天夜里,押解我的士兵解开了我的镣铐,把我带出了城。”
“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想反抗,可是我饿了十天,身体琵琶骨被打穿,哪里还有力气。更不要说,对方是全副武装的宫内禁军了。”
“就在我闭上眼等死的时候,杨国忠的人出现了,把我救了下来。”
“让我惊讶的是,带人救下我的,就是当初那个来游说我的白面书生。”
李心安听得有些好奇,“那个书生,是李林甫的手下,后来又转投了杨国忠?”
“不错。”王可容点了点头。
“嘶……按照李林甫的用人手段,不应该有人会背叛他才对,不是不想,是不敢,没人敢背叛他……除了李林甫毫无防备的人!”
“王将军,您可还记得那人是谁?”
王可容回答道:“那个书生姓齐,叫齐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