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冲掉了脸上的污渍,弗花这才认出了眼前的人。
“你的主人在哪里?王子在哪里?”
他在女中尉开口询问之前抢先发问。
“我……我……我不知道,哦,天啊,我要死了……”年轻的詹姆斯·石通双眼通红,显得有些神志不清,“火……我着火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这孩子已经吓傻了。”艾斯尔摇头道。
“镇定点,侍从!”弗花大喝一声,似乎震慑住了这位半身烧伤的公爵侍从,“詹姆斯·石通,你不会死。想起你的名字,记起你的身份,然后回答我,你的主人在哪里?”
“瑞麦……瑞麦斯大人去,去找王子殿下了。他允许我……允许我休息。我正在睡觉,是的,我正在睡觉时,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忽然就好热,一切都好热,然后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连我自己都烧了起来,哦,天啊……”
詹姆斯断断续续的描述着自己的遭遇,听起来他在突袭发生前就已经和瑞麦斯分开,显然无法知晓王子的下落。
这少年最后见到王子和瑞麦斯的时间,甚至比弗花自己还要更早一些。
看来,伊诺此时应该就在瑞麦斯身边吧?想到这,弗花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侍从,仿佛看到了之前不久的自己——一位已经被伤痛和恐惧逼到悬崖边缘的可怜的年轻人。
想必如此,否则怎么詹姆斯·石通慌张到连他都不认识了?
“花骑士,又挨骂了?”
平日里,他被瑞麦斯大人训斥的时候,这个小子可没少在一旁偷笑讥讽。
然而,我是怎么从这一切中回过神来的?他看着詹姆斯那半边已被烧烂、血肉混杂十分可怖的脸,忽觉得心下泛起一阵怜悯,往日那些小事的怨恨顿时也消散了大半。
“我想他说的是实话,中尉。”他招呼来了医护兵,然而却被艾斯尔中尉拦住。
“不急,修士。”艾斯尔将弗花拉到一旁,低声道,“他是否在说谎我不好做出判断,但我觉得他是个逃兵。因为他身上没带着武器,甚至连剑鞘都没有。我不认为应该为这样的人浪费我们紧张的医疗物资。”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在睡梦中被火焰点燃了他的房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接着终于被烧得昏了过去。他没有被直接烧死一定也是托了爱神的福泽了,难道这样也算是逃兵?
当然,弗花并没有当着女中尉的面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
“这少年是瑞麦斯大人的侍从,我想我们无权处置。您说呢?”他听到自己这样问艾斯尔。
“如您所说。”艾斯尔略微考虑了一下,就放行了医务兵,开始为詹姆斯治疗。
“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敌人很快就会注意到我们。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转移。”
是的,他们应该转移。但是,转移到哪去?去和大部队汇合当然是最为理想的选择,他所挂念的人和他所畏惧的人也许此时正在那里。
然而,这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如果是,那早该响起来的该死的号角为什么没有被吹响?
看似最有希望的方向,大概也是敌人聚集最密集的陷阱。就像是张开网的蜘蛛,正在等待一只只愚蠢的飞虫前来自投罗网。
正想着,一声悠扬而坚毅的号角声穿透了迷雾,穿过了夜空,钻入了他的耳中。
这不是教团士兵的集结号,而是只属于爱恩索德家族的特殊号角声。
现在,它正在一声……两声……不断地被吹响。
是伊诺鲁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