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丫头低垂着头，颤颤巍巍地上前一步，应声道，“是……是奴婢。【】网”</p>
“恩。”慕梓烟并未盘问，而是上下打量着这丫头，过了一会之后，才点头道，“你是哪个院子里头的？”</p>
“奴婢……奴婢是李姨娘身边的丫头。”那丫头说罢便跪在了地上。</p>
慕梓烟双眸微眯，抬眸扫过其余的人，转身看向芸香，“碧云如何了？”</p>
“好些了，上了药，非要挣扎着过来。”芸香低声禀报道。</p>
“那丫头，脾气倒是倔得很。”慕梓烟知晓碧云这是要亲自来瞧瞧，更是要将事发经过告诉与她，“让她好好养着，我自会处置。”</p>
“是。”芸香应道，随即便递给翠红一个眼色。</p>
翠红微微颔首，便转身回了烟落院。</p>
花园内此刻正蔓延着一股血腥味，慕梓烟如今正坐在凉亭内，神色淡然，抬眸看着一旁垂首立在凉亭外的丫头婆子，还有那跪在地上的李姨娘跟前婢女，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p>
如此，便瞧见鲁中远远走来，身旁跟着的乃是张宗与吕娘子。</p>
慕梓烟淡淡挑眉，显然知晓倘若吕娘子要来，张宗是必定会过来的。</p>
不过是数次见面，而且每次相见皆是因着死人，这三人却无形间存了几分地默契，反而像是见了故友一般。</p>
张宗上前朝着慕梓烟颔首，“慕大小姐，慕侯府最近真是热闹啊。”</p>
慕梓烟低笑道，“张大人，哪里的话？谁愿意没事折腾出人命案来，不过是这后宅之内，难免有些见利弃义的。”</p>
“慕大小姐。”吕娘子也主动地开口。</p>
慕梓烟笑吟吟地看向吕娘子，“吕姑娘，多日不见，甚是想念。”</p>
吕娘子一听，忍不住地笑了，随即收起笑意，“慕大小姐倒是个心胸宽敞的。”</p>
“只是如今瞧着那花丛内的尸体，宽敞不起来。”慕梓烟一面说着，顺便瞟了一眼花丛处。</p>
吕娘子便也不再耽搁，转身前去检验尸身，待看见那尸体时，双眸明显冷了几分。</p>
张大人瞧见之后，面色凝重，“慕侯府不愧是世家宅邸，连杀人的手法都是这般与众不同。”</p>
慕梓烟听着张宗的话，明显对于这种残忍杀死一个身怀有孕女子的手段而感到不耻，套用慕梓烟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张宗的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侯府的人真会玩。”</p>
慕梓烟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张大人，可是要审问？”</p>
“自是要的。”张宗见慕梓烟那面露难色，转身示意身后的衙役逐一地盘问，垂眸便看向跪在地上的丫头。</p>
“这是伺候李姨娘的。”慕梓烟低声说道，“我院子里头的碧云，当时被发现躺在李姨娘的身旁，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p>
张宗看向慕梓烟，见她双眸淡然，正定定地看着他。</p>
张宗似是明白了，而后点头，“此事关乎大小姐的名声，自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p>
“多谢张大人。”慕梓烟福身道，而后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任由着张宗带的人审问。</p>
此时，便瞧见碧云被抬了过来，她随即下来，跪在地上，“奴婢见过张大人。”</p>
张宗看着跪在地上的碧云，面色发白，浑身颤抖，他低声道，“起来吧。”</p>
“是，张大人。”翠红小心地扶着她起身，她则是躬身立在面前。</p>
慕梓烟见这丫头是存着几分脾气的，今儿个挨了板子，必定是不服气，认为此事若是不查个明白，便是给她丢脸，故而才硬撑着过来。</p>
吕娘子检验完尸体之后，眉头依旧紧缩着，身为女子，最见不得便是如此血腥的惨状，尤其是对待一个双身子的女子，吕娘子即便能够镇定地的验尸，可是心头总归是不舒服的。</p>
张宗亦是瞧见了吕娘子难看的脸色，明明想关心地询问，可是此刻却还是一板一眼地问道，“可是发现线索？”</p>
“死亡时间未辰时到巳时之间，死因是腹部那一刀，失血过多，神情惊恐，双目圆睁，明显凸起，死前受过极大的痛苦，一度试图挣扎，四肢是被按住的，所以动弹不得，她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之后，孩子被拿出，才咽了气。”吕娘子低声说道，“身旁的匕首便是凶器。”</p>
吕娘子的声音透着独特的冷，不疾不徐，平静地犹如清水，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当场听着的人吓得的捂着嘴不敢出声。</p>
芸香与翠红低着头不敢看，待听到之后，亦是觉得这李姨娘死得太惨，简直是惨绝人寰。</p>
碧云自是看到当时的情形，如今紧咬着唇，双眸更是溢满了委屈与怒火，她抬眸看向慕梓烟，低声说道，“大小姐，奴婢本是前去后厨的，刚路过花园，便瞧见一道黑影闪过，奴婢觉得奇怪，便偷偷地跟了过来，还不等看清楚，便被打晕了，等醒来的时候，便躺在李姨娘的身侧，手中还握着匕首，奴婢还来不及喊叫，便看到从嬷嬷领着人赶了过来，不听分辨，便将奴婢直接押回了老夫人那处。”</p>
碧云说着，脸上还带着当时醒来看到的情形，脸颊憋得通红，哽咽道，“大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素来与李姨娘无冤无仇，又怎会存加害之心呢？更何况还被抓了个现行。”</p>
慕梓烟双眸沉定地看着她，“我自是信你，故而才请来张大人查明此事，慕侯府内竟然能出这等子残忍之徒，必定是要抓出来，以儆效尤。”</p>
“大小姐……”碧云抬眸看向慕梓烟，双眸溢满了感动。</p>
慕梓烟转眸看向芸香，“带她回去歇息，我可不想日后身边留个丫头是个跛子。”</p>
碧云一听，这下想哭都没法哭出声来，只能硬生生地押回去，正欲被翠红上前扶着离开，似是想到什么，“大小姐，奴婢被打晕之前，看到一只绣着绿点梅兰的绣鞋。”</p>
“还有呢？”慕梓烟抬眸看向张宗，而后又看向她说道。</p>
“还有便是……奴婢闻到一股香粉味，奴婢记得在哪里闻到过。”碧云忍着身上的疼痛，逼迫着自己集中精神，缓缓地合起双眸，过了一会，这才说道，“对了，是……二夫人院子里头的。”</p>
“你确定？”慕梓烟双眸冷凝，继续问道，“二婶婶院子里头的谁？”</p>
“容奴婢想想。”碧云沉吟了一会，接着说道，“对了，大小姐，奴婢记得这香粉乃是去年，国公夫人特意送来给大小姐的，后来被二小姐瞧见了，便讨了过去。”</p>
“那是二妹妹院子里头的？”慕梓烟仔细地想着，春雨与采莲都这慕梓兮去了家庙，还会有谁呢？</p>
“二小姐难道将这香粉送给哪个丫头了？”张宗在此刻沉声道。</p>
碧云又想了一会，而后说道，“大小姐，奴婢想起来了，早先二小姐最喜欢来大小姐这处讨要东西，不喜欢了，便赏给低下的丫头，这香粉，二小姐似乎都未用过，便赏了出去。”</p>
“给谁了？”慕梓烟却并不气恼，反而是淡淡地问道。</p>
“给了……彩云……对，是彩云。”碧云看着慕梓烟，开口说道。</p>
慕梓烟双眸微眯，嘴角勾起一抹邪魅地笑意，转身看向芸香，“去将彩云带来。”</p>
“是。”芸香应道，随即便去了月溪院内。</p>
慕梓烟看向吕娘子，“吕姑娘可发现有几人的脚印？”</p>
吕娘子低声道，“这花园里头往来的人不少，想要在辰时与巳时杀人，还能不闹出响动来，必定是要经过周密的计划的，毕竟光天白日的，而且这处虽然身处花丛内，但凡有一丝地响动必定会惊扰旁人，只是我不明白，到底是何人，要选在这个时候杀人呢？”</p>
慕梓烟仔细地听着，吕娘子停顿了片刻，又说道，“统共有四人的脚印，两人按着李姨娘的四肢，还有一个探风，站在花丛外头。”</p>
“那打晕碧云的便是外头探风的？”慕梓烟低声问道。</p>
“应当是。”吕娘子看了一眼碧云，而后说道，“她并非凶手。”</p>
“何以见得？”慕梓烟继续问道。</p>
吕娘子接着说道，“这脚印，有一人脚长四寸四分，按照脚印陷下的深度，应当是个身量不足三尺半，身形瘦弱的女子，而另一个人的力气稍大一些，脚长八寸，不过依着这鞋印看来也是个女子，至于这只脚印，只有三寸，身量不足三尺。”</p>
“若是依着吕姑娘所言，那脚长思忖四分的与脚长八寸的，亦是按着李姨娘的四肢，亲自动手的便是那个脚长三寸的？”慕梓烟低声说道。</p>
“不错，至于外头探风的，与那四寸四身量差不多。”吕姑娘接着说道，“这是我在李姨娘齿间发现的绢丝，想来当时她是被绢帕塞住了嘴，故而叫唤不得。”</p>
“是谁，要用这等手段，对付李姨娘呢？”慕梓烟想着慕侯府内竟然还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可是依着吕娘子所言，想必此人的年岁尚小，又是女子？</p>
张宗此刻也陷入了沉思之中，而芸香则匆匆赶了过来，“大小姐，彩云昨儿个领着对牌出府了，至今未归。”</p>
慕梓烟双眸微眯，碎出一抹寒光，“彩云昨儿个便出府了？那这香粉……”</p>
碧云已经回了烟落院，慕梓烟看向张宗，“张大人，此事您如何看？”</p>
“既然那彩云出府，必定是要尽快寻到她的下落，不过，依着判断，如今人已经锁定，先撒网出去，再抽死剥茧了。”张宗低声说道。</p>
慕梓烟接着开口，“既然如此，这侯府内至少有大半都有嫌疑。”</p>
“如此，我自是要待在侯府了。”张宗继续说道。</p>
“那是最好不过的。”慕梓烟低声应道，转身看向芸香，“张大人要留在府中查案，你且前去打点一切。”</p>
“是。”芸香低声应道，随即便转身离开。</p>
慕梓烟低声道，“这李姨娘的尸身？”</p>
“自是要收敛的，想来侯府对一个姨娘的安葬也不会大费周章，索性便带回衙门去。”张宗冷声说道。</p>
“如此甚好。”慕梓烟也不反对。</p>
李姨娘的尸身被抬走，吕娘子转身看到那印在上头的血迹，双眸闪过一抹幽光，“不对，这里死的不止李姨娘。”</p>
“吕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慕梓烟连忙上前，便看见吕娘子半蹲着，仔细地看罢之后，抬眸说道，“你瞧这地上青草压的痕迹，明显是两个人的身体重叠的。”</p>
“倒是。”慕梓烟也仔细地看了一眼，的确如此。</p>
张宗低声道，“那另一个死去的人会是谁呢？”</p>
“也许是彩云。”慕梓烟沉默了片刻，“否则，这处也不会有彩云身上的香粉味。”</p>
“不排除这种可能。”张宗点头应道。</p>
慕梓烟却将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丫头身上，“你为何陪在李姨娘的身旁？”</p>
“回大小姐，奴婢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姨娘，只不过今儿个早起，李姨娘说到花园内散散心，奴婢便陪着一同前来，而后李姨娘觉得有些冷，便命奴婢回去取披风，奴婢这才离开了一会，未料到便发生这等事。”那丫头哭着说道。</p>
慕梓烟仔细地打量了那丫头一番，见她身旁的确放着一件披风，只不过，她转眸笑吟吟地看向张宗，张宗亦是察觉到了不妥，二人却并未继续追问，紧接着便放她们离去。</p>
慕梓烟对身后的芸香说道，“派人盯着她。”</p>
“是。”芸香应道，随即便转身离开。</p>
慕梓烟看向张宗，“张大人可觉得这侯府的花园如何？”</p>
“自是别致。”张宗知晓她意有所指。</p>
吕娘子站在慕梓烟的身旁，“你既然看出来了，又为何要故弄玄虚呢？”</p>
“既然她想玩，我便陪她好好玩玩，有些人就是自视甚高，不得消停。”慕梓烟勾唇冷笑，转眸看向吕娘子，“吕姑娘可愿陪着我一同看戏？”</p>
“我最喜欢看戏。”吕娘子却也不客气地说道。</p>
张宗也只能应道，“慕大小姐，此事你报了官，必定是要呈报入卷宗的，难道你不担心坏了慕侯府的名声？”</p>
“不妨事。”慕梓烟低声说道，“慕侯府内的腐肉太多，是该好好清理清理了。”</p>
“这侯门深宅，还真是诡异莫测啊。”吕娘子是不喜欢这后宫中的血雨腥风的，能够生存在这后宅之中的，哪个手上没有沾染过血，比起那外头的凶手，可是厉害多了。</p>
慕梓烟也不过是讳莫如深地一笑，随后便陪着张宗与吕娘子闲聊起来，三人远远瞧着像是在讨论案情，实则是在说着一些奇闻异事。</p>
吕娘子见慕梓烟足不出户，竟然也能有如此多的见闻，不免打量着眼前这个十岁左右的姑娘，想着，到底是什么才能造就出这番的心性与见识来？</p>
慕凌轩赶到慕侯府，亦是听闻了此事，随即便匆匆赶来，便见屋子里头传来了阵阵地笑声，他脚步微微一停顿，便也不迟疑地进了屋子。</p>
慕梓烟抬眸瞧见是哥哥前来，连忙笑盈盈地起身，“哥哥，你今儿个怎得这么早便回来了？”</p>
“出去办事儿，便早些回了。”慕凌轩转眸看向张宗，二人互相见了礼，便一同坐下。</p>
慕梓烟转眸看向吕娘子，而后又看向慕凌轩，“哥哥，你可知今儿个府内可甚是热闹？”</p>
“你这丫头，出了人命，你反倒这般高兴？”慕凌轩不免打趣起来。</p>
“反正我又不是凶手，我何苦担这个心呢？”慕梓烟想起适才老夫人异常的举动，表面上瞧着是她得了理，实则是中了老夫人设下的计。</p>
她因着碧云而将这杀人命案大包大揽了，老夫人只要躺在长松院内等着消息便是。</p>
只是这番举动，若是她并未查出真凶，那么老夫人自是会将碧云拿下，必定不会饶了她，若是她查明了凶手，慕梓烟知晓，老夫人不是凶手，那么这凶手便是与老夫人成心作对的，而那个人，老夫人自是要借她的手铲除。</p>
慕梓烟亦是明白了老夫人的意图，却还是顺着她挖的坑往下跳，她既然能查到凶手，也必定能让老夫人栽进她挖的坑里面去。</p>
慕凌轩见慕梓烟这话中有话，仔细地琢磨了一下，便知晓这其中必定是有其他缘由的，他深知她这妹妹的能耐，深藏不露，故而也便任由着她去了。</p>
如今的慕侯府，犹如一滩平静的湖水，表面平静，内力已经是浑浊一片，只是有人偏偏想要搅翻这摊浑水，那便怨不得他们心狠。</p>
慕梓烟见慕凌轩也只是浅浅一笑，似是有意放任她如此，她心头自是欢喜的，这样处处爱护她的亲人，她怎能不倾心守护？</p>
张宗与吕娘子对看了一眼，便也不再多言，自是知晓这慕世子也是个人物，自然性子也不见得如表面那般温润如玉。</p>
只是人都有两面性，有善的一面，有恶的一面，端看是面对谁了。</p>
长松院内，老夫人躺在床榻上，双眸微眯着，待从嬷嬷入内，她这才缓缓地睁开眸子。</p>
“如何了？”老夫人沉声问道。</p>
“回老夫人，如今似是查出了一些眉目，张大人更是住在了府上。”从嬷嬷接着说道，“如今大小姐还一直陪着呢。”</p>
老夫人微微点头，“此事我是不能出面的，只要这丫头查出真凶来，我便能让她也跟着一起陪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