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烟依旧待在皇陵。【】</p>
芸香折了几枝红梅回来，寻了一个白玉宝瓶插了起来，放在床边的长案上，一旁放着雕刻着山水的竹筒，倒是在这冷冬凭添了几分地春意。</p>
慕梓烟斜靠在软榻上，半眯着眸子假寐，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如此又过了一会，便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那鞋面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甚是有规律。</p>
碧云行至殿门处，探出头瞧了一眼，待看见来人之后，便连忙恭敬地迎了进来。</p>
待那人行至大殿内，芸香已经递来了手炉，微微福身，“奴婢见过表少爷。”</p>
“今儿个正好前去西山军营，顺道过来看看表妹，她可好？”齐轩随即坐下，温声问道。</p>
“表少爷请坐，大小姐正在小憩。”芸香说着，便转身入了寝室。</p>
碧云奉茶之后，便安静地退在一旁。</p>
慕梓烟自是听到了响动，待芸香入内时，便已经睁开眸子，随即下了软榻，抬步出了寝室。</p>
齐轩见她穿的素白的长裙，挽着发髻，却也甚是简单，神色有些慵懒，如此走来，在窗边的红梅衬托下，反倒多了几分的脱俗出尘之态。</p>
这些时日，见她的时候，她戴着都是人皮面具，反而少了几分地生气，如今瞧着，却是灵动清丽。</p>
齐轩浅笑道，“表妹这是打算在这处长住了？”</p>
“先待上几日。”慕梓烟看向齐轩，笑着开口，“表哥怎得要去西山军营？”</p>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边关军营粮草吃紧，要命的是被服却都是有限的，冻死了不少兵士，皇上下旨让我前去西山军营看看，是否也出现过如此的情形。”齐轩淡淡地说道。</p>
“倒是日往年都冷。”慕梓烟是记得这一年的冬天的确很冷，前世的她在家庙内，因着被苛待，故而用不上最好的银炭，连带着被褥都是旧的，唯一能够取暖的便是当时碧云捡来的柴火，她冻得双手红肿，双脚更是一到冬日便会肿痒，想及此，慕梓烟便觉得浑身抑制不住地冷。</p>
她沉默了片刻，“只是西山军营的被服与边关的怎能一样？皇上让表哥前去，怕是不简单吧？”</p>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齐轩嗤笑道，“每年冬日需要粮草补给的时候，皇上不都是如此？”</p>
慕梓烟冷哼道，“他如此未免太小人之心了。”</p>
“谁让国公府是皇上的眼中钉呢？”齐轩叹了口气，“往年，国公府都会自行补给，可是今年，各地都受到了不少的灾害，国公府手下的铺子也都损失不少，尤其是边关那处，百姓们也多少有冻死的，故而今年的补给便供应不上，祖父自是上奏了朝廷，皇上便命我前去西山军营瞧瞧，看看是不是如边关那般。”</p>
“这倒是个推脱的好法子。”慕梓烟挑眉应道，转眸看向齐轩，“如今缺少多少被服？”</p>
“如今只补给上了八成，还差两成，也有六万。”齐轩看着慕梓烟说道。</p>
“六万？”慕梓烟沉吟了片刻，“再过一月便是深冬了，边关的气候怕是会更恶劣，若是补给不能及时到达，那到时候便有两成的兵士会有折损，当真是损失颇重。”</p>
“自是。”齐轩叹了口气，“如今父亲正在想法子，不过也未想到好的法子。”</p>
“表哥可还记得我在阜南买下的那座山？”慕梓烟笑着说道。</p>
“自是记得。”齐轩点头应道。</p>
“我将那座山买下来，自是有大用处的，如今想来已经有效果了，表哥便先等等，这两成的补给，我应当能拿出来。”慕梓烟慢悠悠地说道，双眸闪过一抹得意地笑意。</p>
“跟那座山有关？”齐轩看着慕梓烟问道。</p>
“正是。”慕梓烟浅笑道，“那座山内有一座温泉，我在温泉建了一处庄园，专门是为了被服的补给，如今已经着手去做了，想来再过五日便能做出第一批来。”</p>
“那有多少？”齐轩双眸闪过亮光，低声问道。</p>
“应当有一万。”慕梓烟沉吟了片刻回道。</p>
“一万？”齐轩悸动不已，当下便站了起来，“表妹，你当真是雪中送炭啊。”</p>
慕梓烟还从未见过齐轩这般高兴过，她笑着起身，低声道，“表哥放心，此事我做的甚是隐秘，必定不会被发现端倪，更何况还有父亲在那处，自是妥帖的。”</p>
“如此那我便将这消息告诉父亲。”齐轩拍手叫好，“父亲若是知晓，自是欢喜，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p>
“不过这也只能撑些时日，如今初见成形，人手自是不够，我尽量赶工，赶在半月之后做出三万来，如此便能够少些兵士挨冻，还有边关的炭火自是不足的，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慕梓烟看着他说道。</p>
“表妹但说无妨。”齐轩看着慕梓烟，知晓她并非寻常的女子，故而便也不觉得奇怪。</p>
“我记得边关向北的三百里外，有一个叫座渑村的地方，那村子里头有一位高人，能做出更持久而且省事的炭火，不若表哥让外公去亲自请来。”慕梓烟低声说道。</p>
“当真有这样的高人？我怎得没有听过？”齐轩沉默了一会，低声问道。</p>
“自是。”慕梓烟点头应道，“此人我原本想着去请，却想着如今的天气，这处自是不便的，何不让外公去请，必定能请来那位高人。”</p>
“好。”齐轩今儿个前来不过是想见一见她，未料到却收获破多，他自是高兴不已。</p>
慕梓烟浅笑道，“若是表哥不来，我两日自是要告诉表哥的。”</p>
“表妹如此，祖父知晓自是欢喜。”齐轩说罢，随即说道，“那我便先去了。”</p>
“好。”慕梓烟起身，便送他出了宫殿，待目送着他离开之后，转身便见碧云正看着她。</p>
“大小姐，其实奴婢觉得表少爷倒是不错，若是皇上当真要赐婚，还不如嫁给表少爷呢。”碧云低声说道。</p>
慕梓烟微微一顿，“你这丫头怎得会有这种想法？”</p>
“奴婢想着，国公府乃是夫人的娘家，而且，国公府，不论是国公爷，还是国公老夫人，表少爷表小姐们对您也是极好的，您若是嫁过去了，自是亲上加亲，也少了那些后宅的阴私之事，自是省心的。”碧云自是处处为慕梓烟着想的。</p>
慕梓烟淡淡地挑眉，仔细地想了想，碧云所言不无道理，反正等她及笄之后必定是要嫁人的，倒不如选一个她顺遂的，而国公府自是不错的，加之因着前世她对国公府的愧疚，还有这一世，表哥待她也不错，二人既熟悉，在有些地方也有话可说，如此想来，倒是不错的打算。</p>
芸香见碧云如此说，上前笑道，“你这丫头，胡沁什么？”</p>
“大小姐，奴婢不过是随口一说。”碧云见芸香如此，连忙笑道。</p>
慕梓烟微微点头，“我会好好想想的。”</p>
“大小姐，皇上得知雷侯府乃是凉王动的手，并未有任何地举动跟反应，这未免太奇怪了。”芸香上前说道。</p>
“奇怪？”慕梓烟浅笑道，“想来皇帝是巴不得这十大世家全部灭了的好。”</p>
“那皇上这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芸香只觉得皇帝的心思深不可测，这世上根本无人能把看透。</p>
慕梓烟双眸微眯，“不，皇帝自会动手，不过不是现在。”</p>
“那凉王那处？”芸香继续问道。</p>
“盯着便是了。”慕梓烟淡淡地说道，“还有几日便是钟璇的及笄了？”</p>
“算来，也有五日。”芸香低声回道。</p>
“五日？”慕梓烟勾唇浅笑，“倒是巧了。”</p>
“大小姐，这钟二小姐虽是庶女，却因入了明悦书院，加之她乃是三皇子侧妃之事，如今也不是秘密，这次及笄之礼想必会办得甚是隆重。”芸跟着慕梓烟入了寝室，低声说道。</p>
“就怕不隆重。”慕梓烟邪魅一笑，“越热闹，我的这份大礼送过去，才会更精彩。”</p>
“大小姐，您吩咐奴婢的事，奴婢已经被办妥了。”芸香垂首回道。</p>
“好。”慕梓烟浅笑道，“既然办妥了，那便等着好消息。”</p>
“是。”芸香低声应道，“大小姐，这皇陵内自雷世子那日后，倒是变得安静了不少。”</p>
“也不过是暂时的。”慕梓烟抬眸透过窗似是料到了什么，“我倒是想着能够一直平静下去。”</p>
齐轩自西山军营回来，先回宫复命，自是将自己瞧见的如实禀报给了皇帝，而皇帝也不过是叹了口气，明显想要推脱。</p>
齐轩便也不再多言，而是退了下去，待出了宫门，便直奔国公府，自是将慕梓烟那处得到消息告诉了齐彦，齐彦一听，自是欢喜不已，当下便写了书信命人传去了边关。</p>
五日之后，慕梓烟的第一批被服刚刚好，而这一日又正是钟璇的及笄之礼。</p>
京城内自雷侯府被灭门之后，许久未如此热闹过了，对于雷侯府，众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敢提起，似是想要刻意地将雷侯府遗忘。</p>
钟侯府内，钟璇已经梳妆打扮了一番，待出了院子，便见钟老夫人也难得前来，钟斐自是安静地随着钟侯爷迎客。</p>
钟璇被簇拥着行至前堂，许久不见的钟毓今儿个也出现了，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她明明是嫡女，可是如今却成为了庶女的陪衬。</p>
她心有不甘，可是也无可奈何，谁让如今的钟侯府内，除了钟侯爷之外，钟璇是最有话事权的人。</p>
宾客陆续前来，这也是钟侯府自钟侯夫人跟钟慧死之后，紧接着钟贤也跟着走了之后，头一次如此热闹。</p>
钟璇今儿个特意穿了一身绛色广袖长裙，美艳的容貌，魅惑众生的笑容，高挑的身姿，便那样浅笑着立着，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p>
而在此时，皇陵内，慕梓烟已经装扮好，入了京城。</p>
等到了京兆尹府衙，吕娘子已经在等着她，见她前来，连忙笑着说道，“以为你舍不得回来了呢。”</p>
“我担心刚回来，便被张大人拽着又去瞧尸体去了。”慕梓烟打趣地说道。</p>
“今儿个不去瞧尸体，是去瞧热闹的。”张宗笑吟吟地说道。</p>
“是啊，这热闹可是很大呢。”慕梓烟也跟着附和道。</p>
“看来妹妹这是要出手了。”吕娘子多少是知晓钟璇对慕梓烟所做之事，就拿上次围观她的事情，吕娘子便觉得慕梓烟应该狠狠地给钟璇一个教训。</p>
尤其是还是今日这等出风头的日子。</p>
慕梓烟邪魅一笑，“吕姐姐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热闹啊。”</p>
“这等子热闹自是要瞧的。”吕娘子说着便拖着慕梓烟向外走去。</p>
慕梓烟浅笑道，“倒是比我还心急。”</p>
张宗便憨厚一笑，三人便一同去了钟侯府。</p>
今儿个老夫人也难得出了慕侯府，去了钟侯府。</p>
齐氏知晓慕梓烟要过去，本不愿去的，不过如今也改了主意，便抱着慕凌珏一同去了钟侯府。</p>
好在前去的宾客众多，除了雷侯府与被流放到苦寒之地的殷家之外，其他世家的夫人小姐自是都去了，想着不过是一个庶女及笄，竟然还能有这等排场，这可是头一遭。</p>
由此可见，钟璇的确不简单，能够从庄子里头被带回钟侯府，而且还得了皇上的赏赐，月华公主的赏识，更是要嫁入三皇子府，这等荣耀即便是世家的嫡女也不可能做到，故而众人即便不屑钟璇的身份，却也要看在她即将成为三皇子侧妃的份上，前来道贺，虽然是违心，却也不得不顾忌世家的颜面。</p>
齐氏抱着慕凌珏，与苏侯夫人与侯夫人围在一处闲聊着，侯夫人最看不上庶女，尤其是还是这等子爬在嫡女头上的庶女，故而双眸闪过一抹鄙夷，转眸看向齐氏，自是羡慕不已。</p>
“还是妹妹有福气。”侯夫人看着齐氏说道。</p>
“侯姐姐哪里的话。”齐氏自是不屑于钟璇的，倘若不是为了看慕梓烟，她自是不会过来。</p>
“瞧瞧这小少爷，长得倒是跟慕大小姐有几分像。”侯夫人的话自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不用多讲，慕梓烟如今虽然在皇陵，可是如今当着一个庶女的面，侯夫人自是不能让这世家的嫡女们被一个庶女比下去。</p>
“是了，我瞧着也有几分像，自是跟慕侯夫人更像一些。”崔侯夫人走了过来，插话道。</p>
这倒是让众人意外，不过如今这个情形，这些世家夫人自是不能让钟璇太过于得意，否则，她们的女儿们该怎么办？</p>
钟璇自是不知道的，即便听到了，也不过是挂着独有的微笑，装作不知。</p>
这下子这处可是热闹了，众人三言两语的，便又将慕梓烟夸奖了一番，最得意的莫过于齐氏了，她的女儿自己最好的。</p>
慕梓烟此刻与吕娘子正下了马车，待行至钟侯府内，便瞧见钟璇正站在一旁与其他世家的小姐说笑，慕梓烟挑眉，随即与吕娘子上前，“钟二小姐。”</p>
“原来是吕姑娘跟吕二姑娘。”钟璇笑吟吟地应道。</p>
钟毓看向眼前的吕娘子跟慕梓烟，只瞧着这姐妹二人倒是脾气秉性有几分相像，一看便是冷漠之人。</p>
张宗也跟着进来，远远便瞧见章仚跟齐轩二人正站在一旁与慕凌轩闲聊，他笑着走上前去，几人便又凑在了一起。</p>
“今儿个还真是热闹，怕是诸位世子行弱冠之礼的时候也不曾这般热闹啊。”张宗在一旁笑着说道，</p>
“那便是钟世子。”慕凌轩转眸看了一眼垂眸跟在钟侯爷身旁的隽秀少年说道。</p>
“长得倒是清秀，反倒没有钟侯爷那股子精明。”张宗转眸看了一眼说道。</p>
“且看着便是。”齐轩笑着说道，几人便心照不宣，相视而笑。</p>
苏沁柔与侯依依远远便瞧见了慕梓烟，并未上前，而是坐在一旁与齐雪儿齐玉儿说笑着，直等到慕梓烟与吕娘子前来，众人才又见了礼，便一同坐下。</p>
钟璇转眸看着她们几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即便又与其他小姐说谈笑着。</p>
如此又过了一会，太子与三皇子也入了府，这下众人便都齐齐迎上前去，恭敬地行礼。</p>
太子君千澈今儿个倒是与素日有些不同，眉眼间皆是笑意，神采奕奕的，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p>
三皇子君千皓也发觉到了君千澈的不同，不过如今这个时候，却也不能细究，便也一同入席。</p>
直等到及笄之礼正式开始，钟璇跪下，青丝散开，而后便见钟老夫人亲自主持及笄之礼，可见钟璇在钟侯府中的地位。</p>
钟毓站在一旁默不吭声，如今瞧着她反倒像庶女，而钟璇才是钟侯府的嫡亲小姐。</p>
慕梓烟斜靠在一旁，惬意地等着看好戏。</p>
齐氏远远地便瞧见了慕梓烟，她自是知晓这个时候不能与慕梓烟太过于亲近，这里可不是慕侯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p>
等及笄之礼成，钟璇便先回了院子。</p>
待她抬步要回去的时候，此时传来一阵惊叫声，钟璇眉头微蹙，便见守门的家丁跪在的出乎，“侯爷，外头……外头有人给二小姐送来的及笄之礼。”</p>
“既然是礼品，收下便是了，如此慌张做什么。”钟侯爷冷声道。</p>
“不过那东西……”家丁已经吓得面色惨白，半天说不出话来。</p>
钟侯爷见状，抬脚便将那家丁一脚踹开，而后便向府外走去。</p>
众人对视了一眼，便也跟着一同去瞧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