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些方面来讲，这简直是再造之恩啊。</p>
楚于岚还好，楚元翘却是立即觉得，原来七姐的医术真的很厉害。</p>
七姐能不计前嫌的给她们治病，七姐分明就是个好人</p>
可为什么</p>
楚元翘乖巧的躺在软榻上，忍受着高温的侵袭和红疹的痛痒，迷迷糊糊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个什么十分重要的讯息。</p>
楚云裳放下毛笔，手指上还沾着一些药膏，糊在指甲上，看起来有些刺眼。</p>
她还没取出帕子，立即就有小丫鬟狗腿的端过来一盆水，讨好的笑着说七小姐请用。</p>
看着面前一盆干干净净的清水，楚云裳眉梢扬了扬，神容看起来有些似笑非笑。</p>
然后轻笑道：“母亲院子里的丫鬟真是机灵。”</p>
这话分明是在夸的。</p>
明面上是在夸这个小丫鬟，往深里说去了是在夸赵氏调教有方。</p>
但听着她的话，那个正端着盆子的小丫鬟，立时脸一白，腿一软，却不敢将盆里的水打翻，只得动作艰难的跪下来，双手高举着盆子，纤细的跟豆芽儿菜似的身体不停的抖索着。</p>
“七小姐，七小姐，奴婢，奴婢不是”</p>
小丫鬟头脑发懵，想要解释什么，或者是说些什么谦逊卑微的话，但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辩解不出来。</p>
当即急得眼眶立时就红了，泪珠子在里面直打转，看得人心疼极了。</p>
楚云裳洗净了手上的药膏，看也不看这个小丫鬟，只轻描淡写般的道：“你不是什么，我记得以前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好像看到你的眼睛有些问题，眼白过多，黑眼珠则上翻，请问你是不是得了白眼症，需要我给你治一治吗”说着，眼角瞥见刚刚还是因楚于岚三人能被治好而欣喜不已的赵氏，此刻也是脸色苍白，她再笑了笑，“噢，难得我今天心情高兴，我不会收你钱的。免费给你治白眼症，你觉得怎样”</p>
她这话说得十分明白。</p>
以前她来的时候，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小丫鬟多多少少都会给她翻白眼，跪地行礼也是双膝腾空，根本不是真正的跪着。</p>
更重要的是，在她怀上喻儿，离开懿都之前，赵氏和楚玺逼着她要她打胎，当时就是这个小丫鬟端着流产的汤药，面容狰狞、眼神阴冷的朝自己走过来，靠着钳制住她四肢的婆子们的帮忙，就要将汤药灌进她的嘴里。</p>
如果不是孙嬷嬷拼着被楚玺打杀，冲过来夺走那碗汤药，怕是如今她根本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处境。</p>
楚云裳淡淡回想着，取出帕子擦着手上的水珠，漫不经心道：“你不回答我。那你这是默认了”楚云裳终于微抬了抬眼，看向这个抖抖索索的小丫鬟，“其实白眼症很好治啊，只要把黑眼珠子抠出来，再把眼白剜掉一些，重新装回眼珠子，这病就能好了。”</p>
她收好帕子，稍稍俯身，以一个高高在上、施舍怜悯的姿态，问向面前快要软倒的小丫鬟。</p>
“快抬头，让我仔细瞧瞧你的眼，我好给你治病。唔，这可是免费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赶紧的。”</p>
她语声轻快，好似扣掉眼珠、剜掉眼白，这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再简单不过的趣事，听得在场的所有下人，都是生生出了一身冷汗。</p>
然后，小丫鬟哆嗦着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扑通扑通”数道跪地声响起，楚云裳转眼一看，除了出府的那几个人，赵氏院子里的下人，以及从赵姨娘等人院子里来的下人，竟全都跪在了地上，一个个身体发抖，害怕到不行。</p>
他们跪在地上，冷汗都几乎是要浸透了衣物，流到地上来。</p>
“七小姐求七小姐开恩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七小姐手下留情”</p>
“七小姐，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不要挖了她的眼珠啊”</p>
“七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您简直就是活菩萨再世，七小姐您千万不能毁了她的眼睛啊七小姐她年纪那样小，还是个孩子，没了眼珠就太可怜了，求七小姐发发慈悲”</p>
“七小姐”</p>
一声声的祈求，一声声的开恩。</p>
赵氏白着脸看着这一幕，不敢说话，只楚玺轻咳一声。</p>
“云裳。”</p>
楚云裳好整以暇的转头。</p>
看这排行第七的女儿，神色轻松，眸中隐有什么光彩在闪烁，楚玺到了嘴边的话，立即就咽回了肚子里去。</p>
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倘若自己胆敢阻拦她，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p>
知道楚云裳是十分痛恨侯府的，真把她逼急了，她什么都不顾直接毁了整个侯府都是非常有可能的。楚玺再咳了一声，终于斟酌着语句道：“云裳，挖人眼珠这的确有些残忍了，你直接把她发卖了，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眼前就行，你觉得如何”他于心不忍的微叹一口气，“毕竟还是个孩子，难免会有做错的地方，你是医者，心胸宽广，你就原谅她吧。”</p>
他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有些商量和讨好之意。</p>
楚云裳歪了歪头，看样子似乎是在思索。</p>
患了“白眼症”的小丫鬟，和侯府里大半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的跪着，等待着七小姐的最终发落。</p>
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觉得，侯爷都这样说了，七小姐一定会给点面子的。</p>
却听楚云裳轻笑一声，笑声还是那样温柔，但温柔之下，却是“嘶嘶”吐信的毒蛇。</p>
毒蛇表皮美艳而充满着诱惑，诱惑着人一点点的进入它所编织的陷阱之中，从而露出潜藏着的毒牙，将猎物活活毒死。</p>
她道：“父亲，不是云裳不心善，而实在是这个丫鬟病得太厉害，眼珠子都快要看不见了，再不治好的话，恐怕这辈子就真瞎了。”</p>
她慢条斯理地三两拨千金：“父亲，您都说了，我是医者。既然是医者，就当以慈悲为怀，如何能对犯了这样重病的病人，视而不见”她细声细语的说着，不等楚玺回话，就紧接着又道，“还有，父亲，您似乎忘了一件事，这个丫鬟还是个孩子”</p>
分明已经是生过了孩子，可看起来还是青春靓丽如豆蔻的女子唇角微微一勾，笑容诡谲而阴森。</p>
“她是个孩子，可是父亲，我也是个孩子啊。”</p>
温柔的声音似是在对情人呢喃诉说着爱语，听得楚玺心头生生一凉：“父亲，您不记得了，云裳至今还没及笄呢。云裳，也是个孩子啊。”</p>
楚云裳也是个孩子。</p>
楚云裳也是个孩子</p>
楚玺嘴唇一颤，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p>
跪着的下人们也都是身体狠狠一抖，其中那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终于是没忍住，“乒乓哗啦”一声，一整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小丫鬟脑门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惧怕至极的哭出声来。</p>
“呜呜”</p>
细弱的哭声响在安静的卧房里，让得所有人，都是禁不住的浑身发冷。</p>
楚云裳说得不错，甚至是对极了的。</p>
还未及笄，这便是还未成年。</p>
大周朝的女性，普遍都是及笄之后算是成年，同样也是及笄之后方才嫁人生子，才能从少女成长为女子，才能是能引得无数少爷公子竞相追求的对象。</p>
且看楚云裳。</p>
由于她生了小少爷，她已经算是个女人，而非少女。</p>
这完全是公认的了，连不认识的人看到她抱着楚喻，都会礼貌的喊一句“夫人”。</p>
可若是严肃说起来的话，她虽然生了孩子，但她还没及笄，还没嫁人，她的年龄依旧是个少女，正如她所说，她自己也还是个孩子。</p>
她是个孩子，那个小丫鬟也是个孩子。</p>
那个小丫鬟年纪小不懂事，可以对着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翻白眼不恭敬，那她呢，她是主子，又是个孩子，她想剜了这个小丫鬟的眼珠子，碍着谁了</p>
好，你说她小小年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她还是个孩子</p>
但她是个孩子，她、不、懂、事</p>
不懂事，所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p>
凭什么那小丫鬟不懂事，随随便便就能求得主子的原谅，那她呢，她也不懂事，怎么从来都没人原谅她，从来都没人为她求情</p>
怎么从来都是别人对她喊打喊骂，蹂躏践踏，她却半点反抗都不得</p>
这就是命</p>
这就是命</p>
她贵为嫡女，身为主子，却连个小小的丫鬟都不如，她何苦来哉</p>
可是，人各有命，前世这个小丫鬟因挖眼之痛死在了她的手中，让得她凶名震慑整个懿都，如今，她也依旧要剜了这个小丫鬟的眼珠子，让所有人都好好看着，她楚云裳再不是以往心慈手软的无能之辈，她楚云裳区区一介女流，也照样可以手刃仇敌，也照样可以威震大周</p>
如此。</p>
楚云裳蹲下身去，左手凉白的指尖将小丫鬟紧贴在地面上的脑袋给抬起来，空着的右手则是缓缓地伏贴上了小丫鬟泪流满面的脸。</p>
感受着七小姐指尖那如刀锋般的冰凉，小丫鬟哭得话都不会说了，只软着身子被她支起脑袋来，然后便见眼前银光一闪，有着什么散发着真正寒凉之气的东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p>
小丫鬟泪眼朦胧的一看。</p>
然后先是一怔，而后竟是疯狂的挣扎了起来，声音沙哑凄厉得彷如夜枭哀鸣。</p>
“不要七小姐，不要啊，不要啊七小姐，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七小姐，求您放过奴婢啊，奴婢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八口都在指望着奴婢在侯府里任职，七小姐，您不能这么狠心啊，您毁了奴婢的眼睛，奴婢全家上下该怎么办”</p>
小丫鬟含泪控诉着，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是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p>
对啊，这丫鬟还要养家的，她眼睛要是没了，夫人肯定要把她赶出去。</p>
没了眼睛的废奴，谁会要，谁敢要</p>
却见楚云裳指尖拈着的细细银针，无视了小丫鬟的挣扎和求饶，细针在她幼嫩的脸上缓缓游移着，甚至有意无意的还贴上她的眼皮，让她魂儿都要被吓掉了半条去。</p>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小丫鬟再不敢嚎了，也再不敢动了，只麻木着一张脸，视线竟也是有些涣散了。</p>
显然真真是被楚云裳吓到，生怕自己那么一动，那银针就会扎进自己眼睛里一样。</p>
偌大的卧房，立时安静了下来。</p>
包括楚玺在内，所有人都只眼睁睁的看着楚云裳，再说不出半句反驳她的话来。</p>
他们也是怕，自己话一出口，楚云裳立即就戳瞎这丫鬟的眼珠。</p>
于是，一片死寂般的安静里，只能听得楚云裳轻声道：“怎样，说完了”</p>
小丫鬟嘴唇微微动了动，再说不出话来。</p>
然后就听楚云裳声音陡然间就变得冷戾而阴森，似是终于撕破了伪装的面具，展现出了血盆大口的深渊恶魔。</p>
“既然说完了，那我是时候该给你治病了。”</p>
她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竟是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p>
紧接着，便听“噗嗤”一声响，有着刺目的血色瞬间迸溅开来，染红了楚云裳的衣袖，也染红了小丫鬟惨白的脸</p>
“啊”</p>
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陡然从小丫鬟的口中响起。</p>
卧房内所有人，跪着的都是瞬间软了身体，扑倒在地，站着的也是禁不住腿脚发抖，狠狠扶住身边的东西。</p>
楚云裳针法之高，完全可以凭借一只手来同时用出四根银针。</p>
当下，两根银针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扎进了小丫鬟的眼睛里，连眼皮带肉，竟是扎得小丫鬟连动动眼皮子都不行。</p>
分明只是寸许般长的银针，却是被楚云裳狠狠扎下没顶，几乎是在感受到了更深处的些微阻拦后，方才收了手，站起身来，任由那殷红的鲜血溅上素白的衣服，肆意描绘出她疯狂而冰冷的心情。</p>
同时，也任由小丫鬟没了手的支撑，颓然摔倒在地，拼了命的哭嚎着，双手摸上自己的脸，却摸到一片滚烫而黏糊的血，她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漆黑，痛得她浑身都要哆嗦。</p>
她双手颤抖着，哭嚎得越发厉害，疼得满地打滚，却是再也挽不回自己的一双眼睛。</p>
啊啊啊啊啊啊</p>
好痛，好痛</p>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p>
就这样毁了吗</p>
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了，为什么她就这样瞎了</p>
七小姐、七小姐</p>
真是好狠的心啊，最毒妇人心，她总算领教到了</p>
她要报仇，她也要毁了七小姐的眼睛，她也要让七小姐感受到和她一样的痛苦</p>
啊啊啊啊啊啊</p>
不行，不行，不行啊</p>
好痛，好痛，受不了了，好痛苦，快来人杀了她，快杀了她</p>
她受不了了，好痛好痛好痛</p>
“七小姐，七小姐”</p>
小丫鬟尖声的哭着，一张小脸上血泪斑斑。</p>
她在地面上胡乱的摸索着，狂乱之中摸到楚云裳的衣摆，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紧紧攥住，将本就染红的衣摆上，抓出道道凌乱的血色手印：“七小姐，求求你，杀了我，求你快杀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你呜呜呜”</p>
楚云裳好整以暇的看她痛苦哭嚎，一句话都不说。</p>
这种散漫、闲情逸致般的神色，看得楚玺禁不住闭了闭眼。</p>
这个女儿</p>
真是好样的。</p>
真是好样的。</p>
好到连他都觉得心惊胆战，似乎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越王在太和殿之上，当着陛下朝臣的面，慢条斯理的将一个胆敢挑衅其威严的新官给肢解。</p>
那一日，鲜红血色洒遍整个太和殿，所有人都为越王的狠辣而胆寒</p>
却见楚云裳随意的抬眸，看了看周围人的神态，竟是抬手开始收拾起自己带来的医药箱，随意道：“怎样，白眼症被治好的感觉如何我是个孩子，我还是善良的，你的伙伴们，和父亲，大家都不让我剜了你眼珠子，那我就良心大发一回，我只戳瞎。”楚云裳收拾好，将医药箱提在手中，垂眸看着那还在紧抓自己衣摆不断哭嚎着的小丫鬟，“唔，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的善良，不然，你现在手里捧着的，该是你自己的眼珠子了。”</p>
“”</p>
小丫鬟的哭嚎戛然而止。</p>
满地打滚的动作也是倏然停止，她喉咙里“嗬嗬”两声，紧接着，竟是头颅一歪</p>
－－－－－－题外话－－－－－－</p>
早晨起来感冒了，没在意，吃过午饭后立即发烧。</p>
当时还没察觉是发烧，只以为是感冒不舒服，就躺了半个多小时，结果只睡着了七八分钟，起来后头重脚轻，浑身疼痛，耳膜太阳穴和后脑勺约好了一样全部刺痛，眼睛也被烧得犯疼，烧得眼泪都出来了，平时一百字两三分钟就能搞定，然而今天四分钟才写了五十字。</p>
那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我是双开，担心自己断更，就先给两个编辑都讲了一声，接着编辑和我拼字群里的妹纸们都让我吃药休息，可是家里连白开水都是凉的</p>
她们劝我休息断更，我就断了网，从四点写到现在，终于写完最后的六千字。</p>
好了，我实在受不了了，玄幻写不了了，快烧成傻子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