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清楚，但看到了唇形。</p>
他说，柳氏终于死了……</p>
终于摆脱这个麻烦了……</p>
李姨娘轻声地笑，依偎在父亲怀里，眉眼尽数舒展，那模样为何这般刺眼？</p>
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的母亲死了，尸骨未寒，父亲为何还能笑得这么开心？</p>
她捡了块石子就朝他们扔去，尖角划破了皮肤，李姨娘的额角就破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流出来，她高兴极了。</p>
可父亲很生气，他的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了下来，她听到有呼呼的风声，脑子一瞬疼得发紧，喉口腥甜，嘶哑地说不出一句话来。</p>
耳里尽是嗡鸣，她看着父亲的嘴巴开开合合，一个字也听不见，随后他紧张地揽着李姨娘，只留给她一个决然的背影。</p>
而如同一滩烂泥的她，就像丢秽物一样，被丢到了门外。</p>
不，他们嫌她污染了侯府的门面，便直接将她扔去了城外。</p>
那一天真的好热啊，蚊虫一个劲地叮咬着她，她好痒，但没有力气去抓挠。</p>
但是好奇怪，那一天的蝉声，似乎格外地小。</p>
父亲大约不会清楚，她的左耳听不见了。</p>
因为那一巴掌，她的左耳，彻底失聪了。</p>
然而即便清楚，他也不会有任何愧疚的。</p>
这一点，她很明白。</p>
嘴里涩地发苦，顾妍不知何时也流了满脸的泪。</p>
她蹲下，抱着顾婼的身体，紧紧地抱着。</p>
耳边呜呜咽咽的声音不断，她让自己笑着，平静着。</p>
“姐姐……”她低声唤道。</p>
每一丝的颤动，都能蔓延到心底，撩动早已紧紧绷着的琴弦，奏声凄婉，却在吐口的那一刻，支离破碎。</p>
“你还有我们的……”</p>
一屋子的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在哭。</p>
柳氏紧紧抓着手边的珠帘，一圈圈地绕在手上，嵌进肉里。</p>
但很奇怪的，这一刻，没有流泪，而是神色茫然呆滞地看着抱作一团痛哭流涕的孩子，默然转身。</p>
唐嬷嬷来不及宽慰顾婼和顾妍，急急忙忙跟上了柳氏。</p>
“夫人……”外间还有隐隐哭声传来，内里安静地吓人，可这种沉静更让人心惊肉跳。</p>
柳氏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p>
她笑着说：“姑苏城的女儿节最隆重了，家家户户的女儿们都要出去拜织女娘娘，祈求好姻缘，我还记得那时自己怎么说的……乞手巧，乞貌巧，乞心通，乞颜容。乞我爹娘千百岁，乞我姐妹千万年，乞我姻缘万里牵。”</p>
柳氏慢慢地说，面颊泛着红，嘴唇却苍白如纸。</p>
都说葡萄架下若能听到牛郎织女的喁喁情话，定是会受到他们的祝福保佑，真爱长存。</p>
她信了。</p>
所以对那风神俊逸的年轻公子倾心相许，背井离乡，远嫁京都。</p>
不再是家里宠着的小娇女，学着做一个温良贤惠的妻子，学着习惯高门大户里战战兢兢的日子。</p>
支持她走过来的是什么，都已经分不清了，十多年痴心错付，心死了。焉能有救？</p>
柳氏红着一双眼转过身来，神情却如死水无波。</p>
“嬷嬷，我后悔了……”</p>
晚了十多年的悔意，是不是来不及了？(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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