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慌乱都在一瞬间，谁也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p>
柳氏忙将顾妍搂在怀里，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额上汗津津的，嘴角还有几缕鲜红血丝，最是青石地砖上那块红艳艳的血迹触目惊心。</p>
“阿妍！”柳氏与顾婼急得眼眶通红。</p>
那内侍顿感十分无措，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唬人的，哪里知道配瑛县主这么不经吓？</p>
“这，这圣旨……”内侍语无伦次！</p>
“够了！”</p>
柳昱大怒，“蹭”的站起来，“配瑛都这样了，你还想要她接圣旨？是谁给你的这胆子，还是说……皇家就是这么逼迫人的？”</p>
我去，这种话能应吗？</p>
他不过就是个宣旨的内侍，哪里当得起这种莫须有的罪名……</p>
内侍的腿不由抖了抖，强撑着说道：“西德王误会了，奴婢没有这意思。”</p>
“没有就赶紧滚！”</p>
居然让他滚？</p>
内侍瞪圆了眼睛，翘起兰花指：“西德王，咱家可是来宣旨的！”头一昂，这点底气必须要有。</p>
他清咳几声：“既然配瑛县主无法亲自接旨，就由西德王代劳吧。”</p>
他可不想再多废话。</p>
得得得，今日算是倒了血霉了，非但没讨着好处，还惹了一身骚味！回头用柚子叶洗洗，再去千岁面前讨个好……</p>
内侍自顾自地想，冷不防柳昱狞笑了一声：“皇上就是这么让你宣的旨？”他脸色铁青，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妍缓缓说道：“本王回头可要好好问问，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臣这下可就看不明白了！”</p>
柳昱没去管这个小内侍怎么样，他径直去将顾妍抱起来往内院走去，柳氏和顾婼纷纷瞪了那内侍几眼，急匆匆跟上。</p>
内侍气得面颊通红。</p>
“你，你们……”他抖着手指：“你们好大的胆子！”</p>
没人回应他，连仆妇下人都没拿他当回事。</p>
柳昱有这个胆子不接旨。内侍可没有这个胆子回宫去复命……怎么说？说配瑛县主被他一句话吓唬地吐血昏迷？说西德王护短心切要为外孙女讨个公道？</p>
内侍自认成定帝信任西德王定是比信任自己多的……</p>
他看着手里的明黄色卷轴，长吁短叹一番，只好留下来，等看过配瑛县主的情况。再寻机会将圣旨送出去。</p>
殊不知，外人眼里昏迷不醒的配瑛县主，这时候正端坐在柳昱对面，直直看着他，“外祖父。我不嫁！我绝不嫁夏侯毅！”</p>
说话吐字有些不流畅，若细看便会发现，顾妍的舌头上被血染红了一片。</p>
方才情急之下只好咬伤舌头装晕。</p>
血是真的，疼也是真的，她深信外祖父会想办法拖延，但再怎么拖，始终都只是一时，无法长久解决问题。</p>
柳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别说话了，我再想想办法。”</p>
剑眉拢在一块儿。可一时间去哪儿找什么两全之策？</p>
正如刚刚那个内侍所说的，违抗圣命，是要杀头的大罪！</p>
自古以来，还没有谁抗旨不尊能活下来的。</p>
别说赐婚了，即便是赐死，你也只能引颈就戮！</p>
若说顾妍上辈子曾经想过要嫁给夏侯毅，然这份念想，早已经在噩梦来临之际就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不，不对，其实是更早的。</p>
在夏侯毅选择与沐雪茗共结连理的那一刻起。当沐恩侯府前的聘礼长长摆到了街头巷尾，从他认认真真执起沐雪茗的手，温柔对望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抱任何虚妄幻想了。</p>
她从没说过她喜欢他这种话。但夏侯毅那么聪明的人啊，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不会做什么回应，他只会装作不懂的样子，然后利用她的好感和喜欢，从她的嘴里套出他想知道的东西。</p>
年少的心思总是单纯，也胆怯。至少她没能有这个勇气去为自己争取……她也没这么贱，非要往人家身上扑。</p>
自尊、自爱、自重、自珍。</p>
舅母说的，顾妍好歹还能明白。</p>
所以默默地退到一边，只静静喜欢他就好……</p>
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累了，夏侯毅这个人是好是坏，是死是活与她再无干系。可是要她嫁给他，与他共度余生，抱歉，她也做不到！</p>
顾妍依旧定定看向柳昱，耐着舌尖钻心般的疼痛，一字一顿：“谁都可以……只要不是他。”</p>
这个曾经教会她爱，也教会她恨的人，她真的没有任何力气再去与他周旋、纠缠了……各自放过吧。</p>
顾妍闭了闭眼。</p>
都结束了，她早该放下，也早该学着解脱的。</p>
柳昱倏然一怔。</p>
想想看吧，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同看尽了人生一样感慨唏嘘，这种冲击，一点也不比方才赐婚的刺激来得要小。</p>
柳昱只觉得这个小外孙女比常人都要聪明懂事些，但真到此时，又不得不重新审视。</p>
“阿妍。”他面色严肃起来，“你可是说真的？这是你的终身大事！”</p>
他知道顾妍的意思。</p>
圣旨已下，他们只能被动承受，没有反口的机会，除非死，除非要成定帝收回成命……然而成定帝是皇帝，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由着他收回说过的话，天家颜面何存？所谓的天威皇权，岂不就成了一场笑话？</p>
谁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触成定帝的霉头？</p>
放眼整个京都，大抵只能找出一两家。</p>
平昌候郑氏一族算是其一的话，镇国公萧家就是其二。</p>
前者是因为宫里有几个女人把持着，后者，就完全是靠实力、军功和威望。</p>
萧沥之前既有意和西德王府结亲，稍稍动个手脚，对外宣称二人早已交换庚帖，双方有所属意。</p>
萧沥算起来还是成定帝的长辈，成定帝这就成了要信王强夺臣妻……名声不好不说，还要得罪镇国公府。</p>
要么，成定帝就收回旨意，趁着他们还没接旨。悄悄地各自心里都当没这回事，算是镇国公府和西德王府欠了天家一个大人情，日后精忠报国，铭记于心。</p>
要么。他就继续任性妄为，罔顾**道义，在往后史书上添上一笔吧！</p>
他们凭借的，不就是成定帝的无知无畏？</p>
柳昱想，这事可不是说的这么简单。</p>
怎么都算得罪人倒面子的活儿。更何况对方还是天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