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油哪是普通人弄得来的？满京都地找起来，根本寻不出几桶，一年多前他从西北弄了些回来，一直都存在库房里，本打算用来做墨，试试比松墨还要好的油墨碇，可慢慢地事多了，就忘了，也耽搁了……”</p>
萧沥说得十分平静：“他既然有这个胆子做，就定然也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循着去查，库房里的火油已经没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p>
真没想到，他的好父亲，暗中还和魏都有往来。</p>
可萧祺为何要这么做？</p>
顾妍险些脱口而出，又陡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些事。</p>
那日趁着走水一拥而上的杀手，虽然混乱，但各个有条不紊地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萧沥一人带着她，又对付那么多人。才受了伤。</p>
萧祺想她死？</p>
可为什么呢？</p>
她和萧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堂堂一品将军，何至于跟自己一个小女子过不去。</p>
症结大约就出在萧沥身上吧……就在晏仲来说媒不久后，西德王府就走水闹贼了。</p>
萧祺不想她和萧沥定亲，所以要以绝后患？</p>
不，如果仅仅是不想。何至于出这么阴狠的招数？</p>
事情远比看到的要复杂……</p>
萧沥苦笑了下。“所以，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我……”</p>
他慢慢地沉默，低垂下高傲的头颅。</p>
这一刻的他。没有在人前表现的凌厉果断、自信矜贵，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个烦恼苦闷、失落受伤的脆弱少年。</p>
这才是真实的萧沥，是这世只有顾妍才见过的、熟知的，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p>
好像心里陡然塌陷了一块。酸酸软软地似有羽毛轻轻拂过。</p>
顾妍直直看向他：“你就这点能耐啊？”</p>
他抬起头，看她嘴角不禁有些讥诮地勾了起来。</p>
“吃了亏、闯了祸、犯了错。自我悔改承担责任是好事，那之后呢？自怨自艾要是有用，你脑子长来是做什么的？不想着还回去，光在这儿坐着。事情就能有转机，能解决了？”</p>
萧沥听到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下。</p>
“还有机会补救，是件多么幸运的事。要知道，有些东西。错过了，就会是一辈子。”</p>
她是上辈子做了多么天大的好事，才有机会得来这一次的重生，可以让她弥补曾经的遗憾？</p>
前世临死前的绝望后悔，才让她更加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才会更拼命努力地想要过得更好。</p>
顾妍垂着眼睑，看不清眸中的神情，萧沥就只是将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p>
然后低低笑出了声。</p>
她愕然。</p>
但见他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连眉眼都跳跃着欢喜，不由涨红了脸。</p>
真的是……这个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些？</p>
又不是从小养在温室花房里的贵公子哥儿，那么多年风风雨雨的经历难不成还拿去喂狗了？</p>
做成这副样子，还要她来安慰……</p>
萧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无理取闹。</p>
低落的情绪也不是假的，只是先前藏得好，碰上了她，却一股脑全跑了出来，非要她说说话来宽纵包容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要她来哄着劝着……</p>
这种顽皮幼稚的事，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p>
“阿妍。”</p>
他唤她的名。</p>
简单的称谓，上下嘴皮子都碰不到一块儿，却酝酿了许久，隐藏了许久，像是不经意地才从嘴里跑了出来。</p>
甫一吐口，两个人都愣了。</p>
顾妍只觉得耳朵发热，这两个字烫地她坐都坐不住，而萧沥却很快自在过来，开了这个头，之后就容易多了。</p>
阿妍。</p>
阿妍。</p>
阿妍。</p>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可以反反复复地念叨上许多遍，且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感觉。</p>
他很想多唤几声，然而目光却在一瞬发直凝固。</p>
宽大的手掌捏住她白腻玲珑的下巴，带有厚茧的拇指指腹轻擦过她的薄唇。</p>
似是有一簇簇小电流从唇部流遍全身，顾妍脸色通红，但他的神情却很严肃。</p>
“你怎么了？流血了……”</p>
他抬起手，指腹上沾了点鲜红的血渍，苍白的唇瓣上隐隐晕红，看起来刺目极了。</p>
顾妍心想这是先前咬到的口子又裂了。</p>
方才说那么多话，她也没留心。</p>
顾妍正想张口说一声“没事”，忍冬就敲了敲房门就进来：“小姐，齐婆婆让您喝了药再睡，已经晾凉……”</p>
话音戛然而止。</p>
忍冬端着药碗，眨巴了几下眼睛。</p>
看到自家主子正和萧沥面对面坐着，萧沥的手还捏着顾妍的下巴……</p>
三个人都是一愣。</p>
忍冬模模糊糊又退了回去，嘴里喃喃自语：“打开方式不对吗？”</p>
于是顾妍眼睁睁看着那扇门轻轻合上，下一刻，又徐徐打开。</p>
忍冬：“……”</p>
“萧世子！！！”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