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妍只往那方向淡淡瞥上一眼。</p>
他穿了身暗蓝色缂丝锦袍，唇角扬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月光惨白皎洁，檐下的大红灯笼正跳跃着红彤彤的光，一冷一暖，交相辉映，显得他神色晦暗不明。</p>
她能感到身边萧若伊突然僵硬下来的身形。</p>
长长的睫毛轻闪，似是还有些不大能理解现状。</p>
一边是表姑，一边是亲妹，孰轻孰重，孰亲孰疏，一眼分明。</p>
夏侯毅帮着汝阳公主，算什么稀奇事？</p>
顾妍冷嘲了声。</p>
唇边讥诮的笑意一错不错正正落在夏侯毅的眼里。</p>
他忽然有些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只能将视线移开。</p>
汝阳公主是他的妹妹，这世上大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方才汝阳的那些反应神情，夏侯毅俱都看在眼里，大致也能猜到一二。</p>
他帮着汝阳瞒天过海，表姑势必要受到责难，后头也会有数不清的麻烦。可他若是忠于真相，自己唯一的妹妹就要惶恐不安……</p>
萧若伊是镇国公的孙女，镇国公难道还能容许她出点什么事？</p>
连成定帝御赐的圣旨镇国公都能视若无睹，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巫蛊之术？</p>
夏侯毅承认自己或许有些赌气迁怒。</p>
他只是个闲散的王爷，还没有这个本事只手遮天，也并不打算太过冒尖。成定帝软弱无能毫无主见，又素来不喜欢汝阳公主。怎可能站在汝阳这里？</p>
他能怎么选？他还能怎么选？</p>
他不帮汝阳，还有谁能帮她？</p>
只是表姑……那也只能对不住了。</p>
夏侯毅别过头，闭了闭眼。</p>
郑太妃对这结果很是满意。</p>
信王是个聪明人，而她，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p>
不将萧若伊推出去，说不得就要顺蔓摸瓜摸到自己身上……淡淡一笑，郑太妃说什么也要将萧若伊抓起来。</p>
外头动jing闹得大，成定帝在宫里头都有听闻了。</p>
太医们忙得焦头烂额，他除却关心过问两句无事可做。</p>
“这是怎么了？”成定帝怔怔问了句，似乎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十分无措。</p>
郑太妃少不得将原委道来。自是将一切都归咎于萧若伊。成定帝听着便皱起了眉。</p>
他钟爱偶人，对于用偶人行巫蛊害人之术深恶痛绝，然而若是说萧若伊要害太皇太后……</p>
“为什么？表姑与太皇太后感情深厚，她没有道理做这事……”声音有些弱。成定帝悄悄看了眼郑太妃。试探性地问：“是不是误会了什么？”</p>
郑太妃完美的脸皮就是一绷。</p>
“理由吗？”</p>
郑太妃扯了扯嘴角。笑得极淡：“前儿个不久，伊人县主不是才和平昌候小世子定亲吗？据本宫所知，伊人县主很是不满意呢因此恨上了太皇太后。有何不可？”</p>
嫌弃他们郑氏的儿郎，郑太妃也不用给这个好脸色。</p>
许多人顿时恍然大悟。</p>
萧若伊却气得不行：“你贼喊捉贼，还有理了？”</p>
说着话，却是哽咽住喉。</p>
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郑太妃冷冽得yi，成定帝深含痛恶，连一起长大玩大的阿毅，这时都背弃于她。</p>
又是委屈又是苦闷，最后一丝骄傲，让她抿紧了唇，再也开不了口。</p>
成定帝只当她是默认。</p>
在宫中行巫蛊之术，本就是重罪，成定帝挥手就让人将萧若伊带走，顾妍有心阻拦，可在人高马大的侍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来得及从萧若伊手里接过阿白。</p>
她又一次看向夏侯毅，只这一眼，目光如刃，只差将他片片凌迟。</p>
夏侯毅惨然笑笑。</p>
没关xi了。</p>
都已经这么讨厌了，什么都没关xi了不是吗……</p>
“皇上，兹事体大，还请彻查。”</p>
顾妍“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青石地砖上。</p>
瘦弱的肩膀放平，背脊直挺，十分倔强。</p>
夏侯毅始zhong不明白，分明她的心是火热滚烫的，但对待自己时，为何总是冷若冰霜。</p>
顾婼与柳氏见状纷纷效仿，只恳求成定帝收回成命。</p>
成定帝也不是非要现在就处置萧若伊，最主要的还是要太皇太后相安无事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