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昱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我说的事。你也可以考虑。”</p>
说的是柳昱为他去京外谋职的事。</p>
顾修之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外院去。</p>
垂花门处有两棵石榴树，石榴花盛开，红艳艳地似火，顾妍正踮着脚去够顶上的一朵石榴花，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p>
顾修之走过去顺势帮她摘下。</p>
“二哥？”顾妍需要仰着头看他，日光很烈，照得她睁不开眼，也看不清他面部的神情。</p>
顾修之将石榴花放到她的掌心，声音喑哑却温柔：“你采这个做什么？”</p>
顾妍眯着眼睛笑：“听说你来了。娘亲说要多加几道菜，刚好再做梅汁肉片，加点石榴花，清热解毒、生津润肺。夏天吃最好不过了。”</p>
柳氏的厨艺出色，顾修之小时候的时候还经常去三房蹭饭，有时柳氏还会亲自做糕点，那是顾修之最喜欢的，只是后来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p>
顾修之恍惚了一下，咧嘴笑道：“婶婶当真偏着我了！”</p>
柳氏与顾崇琰恩义绝。顾修之却依旧唤她婶婶，他觉得唤郡主就显得格外生分，柳氏亦不拘泥于此。</p>
“娘亲将二哥视若亲生孩子，当然是要偏着你的。”顾妍理所当然。</p>
顾修之又是沉默，久久都没有说话。</p>
突然调转了方向直往大门口去。</p>
“二哥，你去哪儿？”</p>
顾妍在他身后叫他，顾修之没理会，顾妍想跟上去瞧瞧，柳昱又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拉住她：“行了，他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分寸？你去凑什么热闹？”</p>
顺势抽出顾妍手里的石榴花：“梅汁肉片啊……”他舔了舔唇，一拍顾妍的肩膀道：“走，看你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p>
顾妍：“……”</p>
就这么被柳昱连拐带骗地带去了厨房。</p>
顾修之出门便上了马疾驰而去。西德王府与顾家毗邻，这么一辆高头大马飞奔，瞎子才会瞧不见！</p>
刚下了软轿的顾四爷抬眸望过去，只见到一个快速消失的背影，黑衣玄衫，强健壮硕。</p>
“怎么这么眼熟？”顾四爷喃喃了一句。</p>
离得近的顾妤勾唇笑说：“父亲，是二哥呢，哦，不对，该说是顾修之……”</p>
于氏不由多看顾妤一眼：“妤儿可看清楚了？是修之？”</p>
老实说顾修之变化挺大，就这么匆匆一眼，于氏不敢肯定。</p>
“母亲还不信我吗？”顾妤娇声嗔了句。</p>
怎么会识错呢？</p>
若非知晓萧沥现今人在关中，那样一声玄衣劲装，从西德王府出来，她险些以为会是那个人，所以看得仔仔细细……顾修之居然回来了？</p>
将顾家搞得一团乱以后，现在还有脸回来？</p>
做什么，等着别人弄死他吗？</p>
顾四爷不去理会这些，招呼顾妤和于氏一道进去，顾妤就靠近顾四爷说：“爹，您说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先头将大伯母收领他的事捅出来，闹得沸沸扬扬，顾家倒了面子，大伯母被休回娘家，全是他害的！”</p>
顾四爷慢慢皱眉，“妤儿，那些事就别再提了，你大伯母也有错，她当年若非隐瞒真相，何至于累及至此？”</p>
觉得继续讲这些没有意思，顾四爷不再多谈。</p>
顾妤抿嘴不满道：“难道他就没有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自己名声坏了不要紧，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p>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p>
他们四房虽然从顾家都已经分家出去单过了，可还是姓顾的不是？多多少少还不得沾染到一点？</p>
她都要及笄了，名声多重要啊！</p>
顾妤脸色很不好看。</p>
顾四爷拍拍她的手：“好了，都已经发生了，还能怎么办？看开点……”</p>
于氏上前来拉住顾妤，笑着道：“就是，别板着张脸，笑一笑，你祖父看见了也高兴。”</p>
顾妤勉强勾了勾唇。</p>
到底还是难以甘心啊……</p>
走了几步，突然“啊”一声叫道：“我的帕子掉了……”她回过头跟贴身的婢子说：“流苏，帮我回去找找看，一定在路上，银线收边绣了龙胆花的，仔细些啊！”</p>
流苏是顾妤的贴身婢子，聪明伶俐，一看顾妤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倒也装模作样地应下，闷声转头就去探探顾修之的消息。</p>
顾妤便跟着于氏和顾四爷一道去给顾老爷子请安。</p>
顾修之进了一间酒肆，大喇喇地坐下，开口便要了几坛烈酒，先是一碗一碗喝，后来觉得不够，便整坛往嘴里倒，这个架势让上酒的伙计也惊了下，低声劝一句，便被顾修之厉声喝退。</p>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p>
他企图用酒精麻醉心口的闷痛，都说一醉解千愁，可他怎么就越喝越是清醒？</p>
漆黑的眸子十分晶亮，顾修之脑中漂浮着的，始终都是顾妍那一对澄澈水灵的眸子。</p>
是欢喜，确实是欢喜的。</p>
可那种欢喜里，瞧不见丁点儿其他的东西。</p>
这么地纯粹，又单调。</p>
他总在想，阿妍看向萧沥的眸子，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p>
正如西德王说的，他可以不在意自己，却无法不在意阿妍。</p>
不说他的感情会给顾妍带来困扰，即便是柳氏，这个从小将他视若己出的婶娘，又要怎么看待和接受自己？</p>
都不知道该有多好？</p>
当做谁都不清楚的样子，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切都像从前，他们还可以其乐融融地相处，这样很好。</p>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承受这种痛苦。</p>
顾修之哈哈直笑。</p>
是了，就这样吧。</p>
挺好的……(未完待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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