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p>
满月</p>
六月的时候一些选修课已经迎来了期末考，校园里同学们的脚步也随着夏天的到来而开始渐渐匆忙了起来。【</p>
凌霄这时候才刚结束了一通颜匡打来告诉她比赛得奖的报喜电话——是几个月前她投稿参加的一项全国书法大赛。一等奖的结果对于她和颜匡来说都算是意料之中，两人大略谈了几句后就互相道了别、并不啰嗦。</p>
凌霄挂了电话、坐在念慈湖边的树下伸了个懒腰，而后从包里取出了一方封门清的印石和刻刀，略略沉吟片刻后，很快就开始动刀。</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修长笔直的腿。</p>
凌霄微微皱了皱眉，那人很快又退开了几步、让出了刚才被自己无意间挡住的光线。</p>
凌霄继续专注地刻着手上的印章。</p>
“凌霄，”来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我来……道歉。对不起。”</p>
他显然是很少道歉，说出口的时带着平时从来没有过的别扭和忐忑，却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尽管别扭，却并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勉强意味。</p>
凌霄手上没停，却淡淡地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p>
但除了接受道歉，她再也没有了别的反应。</p>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像是带上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p>
“凌霄，我喜欢你。”</p>
话音刚落，凌霄的手下立时就是一顿。</p>
气氛有些僵硬，傅星洲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是终于有了几分符合自己年龄的青涩和无措。</p>
凌霄忽然放下刻刀和印石、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抬起了头看他。</p>
少年还是一副俊秀的眉眼，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又似乎是削瘦了不少，看起来整个人都有些颓唐。</p>
“没有意外的话，我下学期就会出国了。”见她终于抬头看自己，傅星洲像是忽然又看到了什么希望、低声急急解释着，“我问过了，这个项目双方学校都很重视，根据实际情况可以申请延长期限。我过去以后，如果申请延期应该问题不大。”</p>
哪怕是现在这精神颓唐的时候，一说起这样的话题，少年眉眼间却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自信和胸有成竹。</p>
“好事。”凌霄点了点头，索性又向后仰了仰、倚在树干上，漫不经心地屈起了一条腿。</p>
“你不去，以后会后悔吗？”傅星洲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她。</p>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凌霄耸了耸肩，“所以我从来不想将来会不会后悔。”</p>
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无从预知，何必庸人自扰？</p>
少年再一次沉默了下来。</p>
凌霄却忽然开了口：“不必伤怀，就算没有叶霖，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p>
“我……”傅星洲下意识开口反驳、才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凌霄微微一抬手截下了话头：</p>
“你是个自负又强势的人，习惯于自己去决定一切。”</p>
少年人哪个不是意气风发、跳脱飞扬，更何况还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处处优秀。他能由衷道歉，反倒是让凌霄也不免高看了他一眼，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再和他计较的心思，叹了口气、开诚布公地解释着：</p>
“只是恰巧，我也是自负又任性的人，绝不可能任由别人干涉左右。”</p>
或许谁也没有错，真的只是不合适罢了。</p>
傅星洲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p>
其实他最近的反常太过明显，几个朝夕相处的室友或多或少都能看出来一些什么。也有人风风火火地就想来找凌霄为他“讨回公道”或者“再争取一次机会”，却全都被他不容置疑地拦了下来。</p>
他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今天却还是来了，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再争取一次，还是想让自己彻彻底底地死心。</p>
但不管是哪一种，到这里好像也都应该画上句号了。傅星洲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然后最后看了一眼凌霄，终于彻底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p>
“再见。”</p>
“再见。”凌霄应了一句，转过头看了看平静的湖面，很快就又低了头、再一次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到了手里的印石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