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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死为大(1 / 2)

 人事不省的这几天,刘纬脑子其实很清醒,各种情绪都有,惟独没有怕过,因为一直有人陪伴。

但当崔兰珠、冯婉娘关上门谢恩时,他怕了,怕自己,怕一个人,怕遗世孤立。

仿佛是病前那夜……梦的延续。

门突然又开了,赵祐怯怯微笑,还是初见那日般明眸皓齿,怀抱襁褓,隐约可见婴儿胎毛。

“刘卿……我不要你陪,有弟弟陪我,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代我照顾爹爹、娘亲……”

“殿下!”

刘纬吐出口中玉蝉,泣不成声:“你在怪我,你在怪我,可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无人应答,清醒的那一刻,梦也就散了。

或许是心魔,或许真的来过……

“哥哥!”

“郎君!”

刘娇从素娘怀里蹦到床上,差点又把刘纬压晕过去:“我知道哥哥舍不得我。”

房内天伦团聚,房外群情激奋。

死而复生,古今罕闻。

但不是没有,《三国志》、《晋书》均有明确记载,动辄十年、三十年。

亲眼见证又是另外一回事,且在中使示众以帝恩、无人喧哗时。

“殿下”二字也就分外刺耳,是谁不难想象。

半数吊唁宾客亲至,皆因那句“灵柩暂驻汴阳禅惠寺”。

死人复活不稀奇,那死人复活又见死人……稀奇不稀奇?

光天化日,人多势众,异事自然不足为惧,纷纷以关怀为名,前去一窥究竟。

邓永迁为阻众人涌向罩房,挨了好几脚。

护丧内侍茫然无措的呆立原位,差事办成这样?还能找出第二个?

“中贵人,中贵人?”负责引导素娘等人行礼的礼生近水楼台先得月,赚来只言片语,“真活了,正在哭。”

护丧内侍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不弄清楚事实之前,他不敢回去复命,只能等。

“不要以为你马翰能一手遮天!”郑守均追出东厢耳房。

“某错了,认打认罚,悉听尊便。”马翰赤足狂奔。

医官医官也想见识一番,扔给惟净等人一句“并无大碍”,死皮赖脸的往邓永迁那边凑。

马翰处事风格向来粗犷,也不得门而入,脚趾都被人踩肿了。

“诸位静一静。”杨信威抱着一块门板挡住众人去路,“我家郎君醒了,请诸位再就一席,稍后出来见客。”

又是一片哗然,却又彬彬有礼起来,仿佛这时才看见邓永迁的狼狈模样,纷纷奉上诚挚问候。

杨信威正要去迎宋太初,却被光着脚的马翰抢先一步,遂冲邓永迁遥遥一拱手:“小人失礼了,请邓钤辖和两位太医移步。”

护丧内侍连忙一挥手:“还有我!”

杨信威点头哈腰:“中贵人请。”

戴国贞年轻力壮,最早冲进罩房,出来的最快,携戴朝宗同一众吊唁宾客寒暄,并引导众人赴东西院就坐。

石康孙则从后门出,马不停蹄的奔向洛阳。

稍后,宋太初及韩氏进了北院正房休息。

马翰、邓永迁、护丧内侍、医官仍然等在罩房外,虽然婢女殷勤奉上桌椅、茶水,却没心思坐,也没心思喝。

直到郑榕牵着怏怏不乐的刘娇自罩房出,才有交待:“郎君不更衣不敢见中使,请诸位贵人等一等。”

马翰毫不在意:“娇娇怎么舍得出来。”

刘娇害羞似的低着头:“刚刚差点把哥哥压晕了,哥哥让我伺候宋公睡下才能回来。”

“真是不像话。”马翰憋着笑,“待会我说说他。”

刘娇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蹦蹦跳跳往正房。

接着,戴王氏也抱着刘慈出来,盈盈万福,含笑远去。

邓永迁若有所思的看着太医局医官,应该是真没事了,谁的错?

医官院医官一脸幸灾乐祸……

年长太医有心辩解,却畏于事实如山,再想到前尘渺渺,忍不住潸然泪下。

数墙之隔。

刘纬心情也不好,待房内避无可避时,闭眼埋怨:“扶我翻身。”

冯婉娘关心情切,边动手边问:“太医在外面,要不要请进来。”

刘纬有气无力的发着脾气:“请进来看我献丑吗?还不快拔出来?早就交代过,不要乱塞……”

冯婉娘“噗嗤”一声笑出声:“奴的不是,一高兴就忘了。”

崔兰珠也是忍俊不禁:“郎君怎不早作提醒?妾身真没想起来。”

刘纬输人不输阵,捂着脸道:“笑吧,笑吧,早晚捅回去。”

崔兰珠“啪”的一声拍上去,啐道:“别胡说八道,玉门塞是戴夫人带过来的,她忙前忙后,又亲力亲为,怎好阻止?”

刘纬心里一热,再次无地自容:“报应啊!留着吧,早晚能用上。”

崔兰珠、冯婉娘又是一阵娇嗔,拍拍打打的帮刘纬梳洗一新,这才请邓永迁等人来见。

刘纬倚床笑道:“恕纬无礼,实在是有心无力,请中贵人海涵,请诸位见谅。”

护丧内侍和颜悦色道:“情非得已,谁会放在心上?某不知该怎么复命,不得不眼见为实。”

刘纬想了想道:“中使护丧乃陛下恩典,就请中使在寒舍盘桓两日,殓、殡、葬搁置不行,仅全祭奠事,方便上疏谢恩,也不至于惹坊间非议。”

内侍心动不已,但又不敢拿主意:“这……”

“一日即可,真要办两日,估计这宅子得去一进。”邓永迁不想再虚耗下去,一锤定音,“就照奉礼郎所言行事,某会入宫报备,现在先为奉礼郎号脉,以防病情反复。”

马翰连忙介绍:“这位是内侍省邓押班、巡检内城,奉陛下口谕问疾。”

“累邓押班亲至,纬不胜感激。”刘纬艰难抱拳,“正想向两位太医致谢,若非妙手神针,纬此时已在黄泉,大恩大德,日后再报。”

年长太医哽咽上前:“应该的,应该的,小人分内事。”

刘纬又冲医官院医官摇了摇头:“两位医官在寒舍任劳任怨,纬领情。但赵、冯两位院使令人不敢恭维,还是泾渭分明比较好,请两位在一边参详,由太医诊治。”

比没有强,医官院医官无声默认。

刘纬又一次任人摆布,张嘴、脱衣不带一丝犹豫,医患关系无比和谐。

其间,杨信威来了一次,请崔兰珠出外待客。

消息传播速度惊人,而且越来越玄乎,再加上祭奠照旧,好事者、好奇者、不信者、趋吉者纷纷上门吊唁。

刘纬担心什么来什么,却又找不出更好的善后措施,惟有疏导,而不是一味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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