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三年规培期间,处理过比今晚收治的病人还要更暴露的伤口,可都没有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外伤出血就搞得她如临大敌。
她晃晃脑袋,使劲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断地自我暗示着梦里什么都是假的。
男人是假的,春梦是假的,阴桃花更是封建迷信。
毕竟她过去还梦见过丧尸围城,自己背水一战,从围剿中逃出生天。
肯定就是压力太多,梦里才会出现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灌了一大杯水驱散心中惊惧后,殷错硬着头皮上前,给对方处理伤口。
他现在意识倒还清晰,让他抬脑袋就抬脑袋,也没有头晕,眼花,晕厥,甚至呕吐的迹象。
问他名字,他也说得出。
傅玄钦。
还挺文学,不过按照小说尿性,姓傅都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殷错又问他年纪,地址,家里人电话。
对方犹豫了,眉心深深拧着,迟迟说不出口。
考虑到只是简单的外伤出血,但毕竟涉及到大脑这种复杂的器官,殷错还是建议对方去做个脑补ct。
刚扯下带血的手套,问起护士这病人的家属。
护士说是还没过来。
因为这是一场突发的交通事故,事故的大巴车遭撞击后起火,车上人逃离下来已是侥幸,但车里的物品和行李,则是已经在火海中付之一炬。
男人的家属尚未能联系得到。
殷错也只能认命地带人去做检查。
男人看起来能够自己走。
殷错道:“能起来吗?”
男人手背轻捂着前额,撑着手臂从病房上下来,要下床时,脚步一个趔趄,人往前滑倒。
殷错就站在他跟前,侧着头听护士说这次的车祸还挺严重的,世华医院收治不下了只能往附近医院转移。
人忽然摔下来时,她像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地双手穿过他肋下,几乎是将人揽抱在怀里,以免对方双膝伏地,自己反倒被他给压得直接跪地上了。
男人身上的力道全落在了殷错身上,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来气。
要不是身边护士帮着她把人扶到轮椅上,殷错怕是都能直接被他给压成肉饼。
从男人手臂下出来后,还没缓过一口气的功夫,也不等他重新挪回到病床上,直接就着轮椅推人检查去。
护士人手不够,女的都当男的用,病人家属也都没来,也就她一人从头到尾跟到头。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个例。
最可怕的是遇到那些没有家人过来领的,最后病人住院费还得整个科室平摊。
眼前这男人身上衣服质地不错,应该不至于再倒霉一次。
从检查仪器上下来,人似醒非醒,殷错拍了拍他手臂,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对方眉锋微挑,侧脸线条锋利,忽地擒过她的手。
殷错冷不丁一麻,挣开,抬手一拍直接将人往椅上推去,手背到身后隔着外衣狠狠搓了两下。
回过神才意识到人怎么就歪着身子了,但她没有半点愧疚,谁让他先动手动脚的。
有力气做这事,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殷错虽说有些气,但也不至于为这事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还顾念着他坐的姿势不太舒服,想帮他重新挪挪位置。
只是这人委实太重了些,殷错斜他一冷眼:“你就不能自己抬抬屁股自己坐好吗?”
男人并不说话,那双漆色的瞳孔中只深深地凝望着自己胸前的铭牌,原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变化。
殷错弯着身子,双手穿在对方肋下,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直接将人给挪正了,顺眼了,她这才尚罢干休。
“殷错?”
猝不及防的一声低压的沉闷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启。
殷错愣然,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人侧颜:“嗯?”
“殷错。”
傅玄钦声音沙哑,但的确是他在喊她,可那双丹凤眼却是阖下去了。
这在睡梦中还喊着她呢。
······
昨晚到底还是在值班室过了一夜。
一夜无梦。
醒来时却莫名想到了昨晚那个奇奇怪怪的男人。
他昨晚唤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做。
殷错也不好说他什么,推着人直接往病房里送,安排住院手续,把人丢给来交接班的同事,她自己实在睁不开眼就跑去休息了。
昨晚她多么冷淡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可醒来后倒莫名其妙地挂心起对方情况。
都是那个梦惹的祸。
不想再被那些东西影响自身判断,殷错故意磨蹭,宁愿找别的事干也不去掺和那个男人有关的全部事宜。
可突如其来的失忆就像晴天霹雳,将她雷了个外焦里嫩。
车祸事故现场的所有患者几乎都找到了自己家属,唯独这个奇奇怪怪的男人,没有家属,也不在出事的这辆大巴车上。
那他又是怎么受伤的?
有一说是事故现场出事的大巴还冲撞了一辆轿车,只不过当时轿车上的司机在送医来的路上大出血死了,没人给他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