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堡墙上的松脂火把熊熊燃烧,释放出的一股股松香冲淡了血腥味,李贤齐与费横浑然忘却了坞堡外的群狼,正海阔天空相谈正欢,连耿精忠也被吸引过来,停箸不食,洗耳倾听。
“海上行船,靠日月星辰确定航行方位。借的是季风,北雁南飞,海上北风呼啸,海船可以一直借助风势,抵达南洋。第二年春暖花开,南风盛行,便可驭风返回……”费横谈起大海,双眼发亮,兴趣高昂。
李贤齐爽朗长笑,举着酒碗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就凭费堡主纵横四海的豪勇,当浮一大白。”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颇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史公子不知,大唐和日本之间地贸易,主要是以大唐的丝绸、瓷器、铜铁,换取日本的白银。\边州入四夷有七条道路,由登州海行入新罗渤海,再到日本是其中之一,某最熟悉不过。从大唐输入到新罗渤海,有各种金属工艺品、丝绸、袍服、茶和书籍。由新罗渤海朝贡大唐的有金、银、人参、毛皮等。”费横从周驿丞那儿打听得这少年一二,刻意套着近乎,如数家珍般侃侃而言。
原来费横在这条海路为盗,抢掠发家,李贤齐眉头微微一拧,问道:“出海行商乃是暴利,一倍乃至数倍,费堡主为何看重几亩薄田?”
巨烛泛出柔和的光晕,费横追忆往事,默然不语。费氏家族本在新罗海道要冲之地——新罗莞岛一带聚众为盗,抢掠往来商船,贩卖新罗奴婢至登莱沿海,牟取暴利,想当初在新罗沿海,费横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新罗近年出了张保皋、郑年这等英雄人物。两人年少时去国入唐,参加徐州武宁军,武艺高强,英勇善战,累功擢迁至武宁军小校,回新罗后的张保皋眼界大开,胸襟广阔,以其雄才大略奏请新罗哀庄王拨给万人,在新罗莞岛设立清海镇,自任大使,荡除海盗,禁止奴婢买卖,发展新罗与大唐、日本三国海上贸易活动,
大唐也多次颁布禁令,使费横贩卖新罗人口,这种美好得一塌糊涂的事业受到了重大挫折,逼得费氏家族在登莱沿海也无处容身。\
费横另找了个借口,低叹道:“在海上漂泊久了,想的是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桃花坞景色幽美,便在此地安家立业,唉,出海行商也不是一帆风顺,一遇风暴,要么船翻人亡,要么偏离航线,在茫茫大海漂流数月,耗尽了淡水食物,饥渴而死。”
“费堡主,某有几个法子可助海上航行,请先屏退左右!”李贤齐欲言又止,面色凝重,似有机密要事商谈。\
费横手一挥,城楼内仆从心腹统统退了出去。
“拣其中一样来说,某有蒸馏法可将海水变为淡水……”李贤齐压低了声音。
如能将海水变为淡水,再捕鱼为粮,只要不翻船,遇海难后生存的机会将增加许多,费横心中大动,表面却是淡定,“史公子所言,某也略知一二,请教史公子,还有那些法子?”
楼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费横就连外面凄厉的狼嗥也充耳不闻,静等着李贤齐的应答。
难道蒸馏法制淡水在唐朝航海中已应用?李贤齐一愣,苦思状,“阴天可用的航海罗盘针,望远……不,千里镜……费堡主如与红巾儿联手,还可实领水军校尉,以水军的名义出海行商。”
李贤齐绕过黑漆食案,缓步来到厅中,盯着费横的眼睛。\
这少年真有那么大的能力?看他年少,言谈举止却有世家子弟的风度,今日战场纵横驰骋的英姿……他背后的幽州将门……费横呼吸变得粗重,胸口起伏不定,正要一口应下。
李贤齐不待他表明效忠的心迹,把脸一沉:“费堡主,你如不能与耿大哥尽释前嫌,再为几亩地争来斗去,就当刚才某说的话似阵风吹过。”
费横的心情被李贤齐忽冷忽热的话语撩拨得像浪峰波谷中的小船。暗自掂量,只觉眼前是一条金光灿灿的大道,心结一开,抱起酒坛,斟满两个大碗,双手端着来到耿精忠面前,“费某以前有得罪之处,还望耿校尉见谅,某先干这碗酒赔罪。”
李贤齐站在他身后,为两人和好转圜,“耿大哥,费堡主有这份诚意,你就原谅他一回,一个是陆上猛虎,一个是海中蛟龙,何不联手做番大事?”
耿精忠端起酒碗,一口而尽,旋即提起酒坛,为费横斟上酒,“耿某也有得罪之处,请费堡主见谅。\”
费横酒意上涌,接过酒碗,一口而尽,后脑风声响起,被重重一击,费横立时昏倒在地。
李贤齐上前狠踢了一脚,费横一动不动,这才安心骂道:“狗海盗,杀人掠财,死有余辜!某费了那么多唇舌也不冤,你终于落入小爷的算计,耿大哥,开始行动。”
两人将费横抬到胡床上,用细麻绳将他大拇指、双脚捆住,盖上薄被,装成醉后高卧。
已到午夜,残月疏星也躲入了云层,令人心悸的狼嗥从黑暗深处传来,费家堡总管费材心惊胆颤,硬着头皮在堡墙上查看各处巡逻布防,心下不住埋怨,大敌当前,好不容易请来猎狼队,堡主却还想着借机除掉耿精忠,如果耿精忠明白过来,一怒之下,两家火并,费家堡毁于狼群的尖牙利爪,那时追悔莫及。\
堡主身边的小厮气喘吁吁跑过来,“费总管,堡主召集管事头目到城楼商议设伏杀狼的事,赶紧点,狼群环伺坞堡,危害不除,老让人提心吊胆。”
费材拔腿就走,来到城楼,屋内的头目、管事济济一堂,就连廋得跟干柴似的帐房也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