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和完颜雍穿行在营帐的暗影里,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刷刷的脚步声一路相随。岳震却明显的感觉到,完颜雍甚至比自己还要忐忑不安,这不禁让他有些怀疑,完颜雍可能也不知道土古论要用什么手段。
重回那座帐篷,土古论赫然在座,岳震反而沉静下来,该来的,终归要来。他褪去靴子,盘膝坐在尊者对面,嘴角含笑注视着老人。
土古论好像并不急于向他亮出底牌,出人意料的说起他们未完的话题。“午间与小岳先生聊到‘醉龙草’,小岳先生可有兴趣继续听下去。”岳震心中一动,仿佛在刹那间捕捉到什么,却又不很清晰。他轻飘飘的一笑应道。
“在下可以说没兴趣吗?尊者不必绕圈子,有话请讲。”
自当没有听出岳震话里的不忿,土古论的手指在腿上轻叩着,一付缅怀往事的神情。
“不知道偶获‘醉龙草’这般夺天地之造化的奇物,算不算老天对我的一点补偿?”往事历历在目,土古论不觉意驰神往,是非对错,祸福得失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掠过。“老夫一生执著武道,无亲情,无友情,无割舍不下。虽有百岁之寿,却没有享受过片刻的天伦之乐。在世人眼中,是幸福,还是不幸呢?”
静悄悄的帐篷里,老者的声音平静且舒缓,而闻者不能不为之怦然心动。人生百年,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当你真正蓦然回首时······
斯人饮水,冷暖自知。
“老夫六十岁那年,已经再也无力压制内气肆虐。自知大限将至,老夫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愿在族人面前死的很难看,于是就独自遁入大山,只盼能埋骨荒野。呵呵,却不料···”老尊者依旧心平气和,淡然而笑,已没有当年绝处逢生的狂喜之情。
两个少年人的眼睛,不约而同的看过来,显然是老人的故事引人入胜,让他们暂时忘却了将要面对难题。
“却不料遇到‘醉龙草’,还有那条守护奇物的大蟒蛇。也算是命不该绝,老夫第一眼看到那株草儿便再也挪不开眼睛。你们想,那是大蟒蛇赖以生存的宝物,岂容他人觊觎。于是乎,老夫与那面盆粗细的大蟒拼斗整整一日夜,勉强将它杀死时,老夫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岳震和完颜雍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却都是闻之色变,面面相觑。而岳震的震撼又要比完颜雍强烈许多。老尊者六十岁时的功力,肯定要强过现在的自己,强大到那个地步都尚且侥幸逃生,那条大蟒蛇的难缠可想而知。
两人精彩的表情,惹来土古论一阵笑声。“呵呵···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在那里偷笑老夫,竟与畜牲争食?”
顾不得辩白,完颜雍忙问道:“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土古论轻叹一声,又仿佛回到当年的场景。“嗨,老夫也不是蠢人,大蟒拼死守护,自然知道那株草儿必是宝物。好奇之下,老夫吃下了草的枝叶,不敢损伤它的根系。却万万没料到,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竟在蟒穴中整整睡了三个月。”
“三个月!怎么可能?!”岳震惊骇道。完颜雍则大张着嘴巴,如泥胎木偶。
没有
冷静下来,岳震暗暗点点头,和中印大师相处的那段日子,和尚爷爷灌输给他很多药材的知识。冷冻的蛇胆虽然比不上新鲜地,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蛇皮、蛇骨、蛇目,甚至蛇油都是上好的药材,说那条大蟒蛇浑身是宝,并不过分。
“当老夫扛着大蟒蛇下山时,小岳先生,你猜怎地?”故事讲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土古论却突然问道。
岳震略一思量,便释然笑道:“呵呵,沉睡百日而不饮不食,暗合了佛、道学说里的辟谷入定之论。尊者一身真气凝聚炼化,去芜存菁,这才造就后来的不世强者。晚辈不得不叹服,奇遇啊,奇遇。”
土古论眼中精芒闪烁,直勾勾的瞅着他。“小岳先生不愧博学多才。不错!再世为人的感觉虽然很好,却也抵不过老夫又进一大步的喜悦。”
“噢···”完颜雍在一旁恍然道:“原来早先尊神每年都要进山几月,原来是去看护那棵仙草。哎,后来为何又不去了呢?”
“因为老夫有了这个。”说话间,尊者摊开手掌,露出了掌心里的一颗药丸。
完颜雍惊疑不定看着裹在蜡壳里药丸,隐约猜到了什么,迟疑道:“尊神,这是···”
土古论却无意回答他的问题,悠然道:“仙物本属天地之间,老夫不敢独占?虽说‘醉龙草’越长越高,老夫也只取了几片绿叶,几枚果实,够用即可。还是让它好好的活在哪里,留给后世的有缘人吧。”
“小岳先生。”土尊者手托药丸转向岳震,神情异常的庄重。“老夫能否像你的朋友们那样,叫你一声,震少。”
老尊者语出奇峰,完颜雍赶忙转睛看向岳震,这才发觉岳震已是一脸惨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怒火燃烧的眼神让人不敢正视。完颜雍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岳震瞬间就明白了土古论的意图,他怎么还能不懂?
这就是尊神所谓的,两全其美之策?这···
营帐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重的让人呼吸困难。仿佛时间停顿在了这一刻,立体的影像被挤压成为一个呆板的平面。
一个少年双目喷火,紧握双拳,紧咬牙关;另一个年轻人,目瞪口呆,神色涣散;一位老者,手托蜡丸,如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