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讲了《孟子》一篇之后,上官安静上课再也打不起精神来,瞌睡倒打得起劲儿。
唐野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练练功,于是跟安静商量,每日上午读书,下午练武。安静欣然同意,并表示不动用龙魂之力,于是每日下午,两人屏退左右,在学堂上过起招来。
唐野只会战王拳,寸拳长拳混用,气刚力猛。安静功法繁杂,手刀拳锤,腿硬脚灵,只是力弱。初时交手,唐野时时克制,安静则格外认真,誓要分个高低,无奈年幼,气力不足,时常处于下风。
过得旬日,上官安静便觉得索然无味,单凭拳脚,她不是唐野的对手。唐野虽然乐在其中,但进步甚微,放不开手脚,时常怕伤着对方。见安静渐渐兴致低落,于是问道:
“师妹,你毕竟年幼气弱,我虚长你五岁,吃的多,力气大,如此较量不甚公平。我有一提议,不知是否可行?”
“说吧,你跟个金龟蛋子一样,拳打不动,脚踢不烂,坏了本小姐好几双靴子。”
“不知道龙魂之力能不能控制,比如你有五重龙魂,只开一重。”
“这个我没试过,爹爹教过我御龙决,稍等一下。”只见上官安静暝神息目,拈指念决,忽地,双眼迸开,额头处现出一枚龙鳞。
成了!
“果然有用,”少女握紧双拳,凝眉挑目,气势陡变,“师哥,这下子你不用让着我了,尽管放开手脚!”
“当真?”唐野心中燃血,眼里冒光。
“当真!”安静伸出一指,示意唐野放马过来。
喝!唐野拳出如风,起手一招崩山式。安静落下双臂,紫刀瞬燃,劈掌而出。稍一碰撞,唐野退后三步,直呼过瘾。安静则小步微撤,神采飞扬。
第一招只是试探,唐野略处下风,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斗志熊熊如火,挺步出击,崩山式,捣海式,翻江式,撞峰式,接连使了出来。重拳袭山,长拳扫林,寸拳节节而上,膝撞肘击,俨然将对面的玲珑少女当做狼娃一般的对手,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安静心里早就憋着气,她明白,唐野之前多有克制,两人才始终不分胜负,平局收尾。作为一个骄傲无比的千金小姐,她何曾受过这般施舍,逮着这次机会,就要一一讨回。
仅仅开启一重龙魂,安静在力量上便胜过唐野,更别提她是金刀门的嫡系子弟,门内收藏无算,单她学过的,就有数十种功法。以紫焰刀为主,霹雳腿、凤游步为辅,再加上金刚门上下弟子都要学的赤膊战法,不到十招,就将唐野掀翻在地。
唐野自然不服,倒地有倒地的打法,扫堂腿逼退对方,当即使出飞龙掠地,膝行而前。跪着的唐野比安静低出一头,左右勾拳轮番上扬。
安静只那么一慌,反应过来,左手擒住唐野左拳,右手擒住唐野右拳,使劲一抬,唐野便被拎到空中,错愕之际,一脚正中其胸口,如同弹弓里的石子,射了出去。
第一日,唐野惨败,少女潇洒离去,好不开心。
如此一连两旬,唐野时常被打的鼻青脸肿,次日见面,又恢复原样,安静直说神奇。
“师哥,本小姐长这么大,还没有打得这么畅快过,亏得你是个金龟蛋,不然又要被大哥和爹爹训斥了。”上官安静吐舌摇发,笑意盈盈。
“我打得也很痛快,只是,嘿嘿,做好准备吧,我有把握,再过一旬,你就得再开一重龙魂。”眼睛肿的睁不开的唐野逞强笑道。
“哟,有信心是好事,师哥,早点休息,明天见!”上官安静跳着轻快的步伐,跑向夕阳。
还好是说的上午读书,下午练功,若是反过来,唐野话都说不清楚了,如何教书。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眨眼便至九月。
天高云淡,日和月清;雨凉风飒,菊黄桂浓。
昨日,八月最后一天,唐野完成了他的目标,只开一重龙魂的上官安静终于被打翻在地,发乱面红,目有血色,双臂酸麻难举,屁股墩上还印着一只脚印。她恶狠狠地看着夕阳下男人的背影,说了不知多少咒人的话。
唐野也不好看,一瘸一拐,身子歪歪扭扭,印在夕落余晖中,像一棵叶子掉光了的树杈子,憔悴也辉煌。
每个月初,是金刀门休息的日子,苦练一月的弟子们纷纷下山出院,回家的回家,快活的快活。上官安静也准备休息一天,去镇上耍耍,邀请唐野一起,唐野当然不会拒绝。
上次从马车里往外看,自是不够过瘾,而且他打算去药房买些珍草灵药,给阿爷用。若是碰见其他有意思的东西,可以下次回柳树村时带上,给狼爷、布布他们作礼物。
这两个月,唐野又是文教、又是武练,全天伺候着金刀门的大小姐,收到两笔可观的月奉,足足二十个紫币。为防不足,他还从阿爷那里要来十枚金币。
除唐野、安静两人外,还有一高手随行,安静称其为七叔,是金刀门七刀之一,人送外号无伤刀,据说是没人能再其刀下活命,伤也无所谓伤了。
由于路程较远,三人骑马下山,进镇子的时候,将马寄在镇门口金刀门的一家店里,徒步而游。
七叔寡言少语,面黑,一只耳朵在以往的恩怨中被砍去半截,脸颊上也留下半只刀痕。他落在后面,始终保持五丈之距。唐野、安静在前,两人说说笑笑,七叔也不插话,面无表情,似乎听都不听。
唐野略有些局促,常常回头,总觉得将七叔隔离在外,不礼貌也不自在。
安静解释道:“师哥,不用在意七叔的,自我生下来,就是他保护我,十二年了,只说过三句话。”
唐野一时好奇,问道:“哪三句?”
“第一句是,低头。”安静示范一下,“然后七叔的刀就擦着我的脑皮过去了,但凡有一次我没听话,死的就不是坏人了。我就想啊,如果七叔将我的脑袋砍成两瓣儿,阿爹也不会说什么,谁叫我不听话。”
唐野听罢,笑出声来,道了两声“佩服,佩服”,紧接着就问第二句。
“第二句是,快跑!”安静眼睛活泛,学得有模有样,“这种情况一般是来人不少,只有我跑了,七叔才能放手去杀人。”
“也是,如果你被抓了,仇家把刀横你脖子上,七叔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才不会,七叔肯定不管不顾,照样杀人。”安静冷嗤一声。
“怎么,你试过?”
“我惜命,才不要试。”
唐野又道两声“佩服”,抢着要猜第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