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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腊月门，又开始忙碌了。只要一出门，就会看到田野间小径上到处都是匆匆行走的人，很多人都拖儿带女，衣服褴褛，手上都拿着布袋篮子什么的。</p>
原因是今年粮食歉收，许多百姓家已经撑不到年关，便到处筹集粮食准备过年，俗话说得好，宁穷一年不穷一天。</p>
为了增加成功率，自然是伪装的越贫穷越好。说是筹集看起来就像是讨饭逃荒。</p>
因为今年燕府粮食出乎意外的的大丰收，府上对下人们也大方，每人追加了十斤白面十斤粗粮，可以带回去给家里。</p>
作为燕府的下人今年格外的有面子。</p>
可是一家三口拿着燕府俸禄，菜二却痛苦万分的蹲在篱笆门前，不敢进屋去见妻女。刚才他也是满心喜悦的去府上领到了三十斤上等的白面，上等的玉米面。想到终于可以同妻女过个有饺子面条吃的肥年了。一向笨重的脚步轻了许多。</p>
没想到才回到菜园拐角，还没转进小巷便被林张氏堵截了。</p>
林张氏抬起一双浑浊的老眼，欲哭无泪的双手抓住两只粮袋，苍老的声音颤巍巍的说：“老二啊，你那不争气的大哥三弟回家了，整天躺在炕上挺尸。你两个大侄子也在家里无事可做。你嫂子弟媳整天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你那小侄子饿的整天哇哇的哭。老二啊，……1”</p>
年过古稀老娘哭干的眼泪，枯瘦的双手让他心里发抖。都说养儿防老，兄弟三人却让老娘这样凄苦。他那里有勇气说声不，说自己家里还有妻女。</p>
林张氏见他低下头，背着的粮食袋放在了地上。</p>
忽然就一手抓起一只，健步如飞般的转身便跑。</p>
肥胖的身体一起一伏，脚板踏的地面发抖。</p>
他茫然地看着老娘老贼般的逃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p>
好半天回过神，才感到无颜面对妻女。</p>
这个月的口粮已经悉数被娘拿走，就指望着这点年终奖励过年呢。</p>
想起家里光溜溜的面缸底。妻子那青黄色的愁苦脸。他没有勇气进门。</p>
天实在是冷，蹲在门口，本就不太厚的衣服被寒风吹透。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试探着站起来。脚已经麻木了。</p>
他咬着牙忍着痛，将脚在地上跺了跺，感觉血液慢慢流通了。走出小巷，漫无目的的乱走起来。</p>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都下了斜坡。到了斜庄坑内自己家的大门前。</p>
还没靠近，里面就传来大嫂尖利的喊声，接着是大哥的骂声，大贤的哭声。还有三弟弟媳来宝的，娘那平时在他那里尖利高亢的嗓门都被镇压的几乎听不出来。</p>
心里实在是难受，以前对娘的各种抱怨全都没了。娘一个寡妇将他们兄弟三人拉扯大娶了妻，已经很了不起了，</p>
娘的偏心也是没办法。</p>
他站在门口听着，兄弟两家人的声音越来越高越大，娘的声音渐渐被淹没。他脑袋都快炸了。很想冲进去将娘带回菜园。可是想到所有的粮食都被她堵截回去了，将她接去，大哥三弟两家十口人又会借口娘在菜园，蹭吃蹭喝的，粮食从哪里来？再说人太多，府上也会说的。</p>
想着自己快要四十了，妻儿吃不饱穿不好。娘也要受这般苦。长叹一声，转身往回走。却是一转身就撞在了人身上。</p>
他心里正烦着，苦涩的眼里已经流出了泪花，他也没抬头轻声说了句：“对不住了。”。只管看着脚下。想等撞到的人先离开自己再走。</p>
只听耳边传来金臻少爷的声音：“这不是菜二叔么？回家了？”</p>
他说的回家就是隔壁林张氏家，是菜二名誉上真正的家。</p>
金臻少爷的声音很好听，像一股甘甜的泉水，让苦涩的菜二心里一暖。</p>
他没敢抬头小声说：“金少爷。”却是不由自己的便哽咽的说不出话来。</p>
一个大男人。还是这样一个厚重的男人哭了起来，一定是有什么天大的委屈。</p>
菜二为人老实本分，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将林株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般的，金臻少爷很敬重他。</p>
也担心林株出了什么事儿，受什么委屈。</p>
忙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带回家里。喊来九儿上热茶。</p>
金臻少爷的屋子很暖和，弥漫着幽香。九儿笑吟吟的为他添茶，还端来了点心。</p>
菜二喝了几口热茶，情绪好了许多。</p>
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双粗壮的手边互相**着，看起来很难为情。</p>
金臻少爷笑了笑说：“菜二叔，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儿说出来看看能不能帮到你。”</p>
要过年了他很想给妹妹作身新衣服，用最好的布料做最新的样式，再给她买几件像样的首饰，可是金小光在怀疑他。也苦于也没有借口，总不能一直说是九儿送的吧。</p>
菜二摇着头，一个劲儿的说没有不用。他觉得家里的事儿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也觉得很丢人，三个大男人养不起老娘，传出去怎么见人。</p>
金臻少爷再次轻轻一笑。他是什么人，只使用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菜二的情况全部套了出来。</p>
听完菜二的情况，他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完全可以给妹妹最好的，却只能靠这个愁苦善良的种菜人。</p>
这个老实巴交的种菜人，在这里独自流泪，倾诉，却没有将这种情绪带给妻女。</p>
他想了想，说：“菜二叔，你是个孝子，也是个好人。我金某很是敬重。这样吧，到了腊月了，不能生气。我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还不错。这样吧，老人家拿去的粮食由我来给你补上，你带回去什么也别说。”</p>
菜二慌忙摇头，金臻少爷已经给过他们很多了，都不知道要怎样回报。</p>
金臻少爷看出了他的意思，说：“菜二叔，你就不要推辞了。如果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让株儿将家里腌的咸菜拿过来一些。还有株儿不是在种蘑菇么，如果有能吃的。拿来一些，算是交换。”</p>
菜二这才千恩万谢的鞠躬。</p>
嘴里说：“小的这就回去让株儿将咸菜拿过来，那蘑菇长得是不好，可是也能有半盆。这就让她都拿过来。”</p>
李竹山帮菜二将白白的面粉装进面袋里。也没过秤。</p>
菜二粗略估计怎么也在五十斤以上。</p>
忙弯着腰说：“大山子兄弟，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