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不会认错人了吧？我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牵扯到命债？”</p>
不得不说，梅枚薇还是喜欢和濮阳洲说话，他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冷冰冰的，可是从来都不诓骗她。她也知道濮阳洲做的事情很多都不便让人知道，当着自己的面，从来也不忌讳。</p>
不像南珉，说话花里胡哨，永远都是哄人开心，逗人玩乐；也不像秦最，话里话外都打机锋，根本猜不到他真正的意思，说白了就一神经病。</p>
濮阳洲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说道：“你现在长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四岁的时候，你去过宛镇吗？”</p>
梅枚薇黑色的瞳仁往上摆了摆，想了半天，扳着指头算了一下，明确地答道：“那个时候我姥姥他们刚搬去那里，我第一次去吧。”</p>
爸妈在的时候，一年之中去宛镇的时间，只有两次，不是暑假就是寒假。四岁的时候，姥姥的家刚搬去那里。她还记得那是在快进入冬季的时候，第一次把东密家的猪给赶进池塘里了。</p>
濮阳洲见她陷入沉思，红色小牙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p>
他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捏着她的小手力道也加重了些，小心地探问道：“那你还记得一个全身脏兮兮的男孩子，受了很重的伤，你给他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草药，然后还给了他三百块的零花钱。你还说那是你的全部积蓄，让他不要告诉你的妈妈。”</p>
说完濮阳洲黑曜石般的眼珠，像飞镖一样直直钉在梅枚薇的脸上，生怕错过了她的细微表情。</p>
梅枚薇微张着红似草莓的小口，秀气的眉毛也拧成了麻花，迟疑地说道：“是有那么一回事儿，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听了丑小鸭的故事，就嚷着妈妈给我买了一个天鹅形状的储蓄罐。好像为了取出里面的钱，我把天鹅的脖子给摔断了。为了这个，我还把储蓄罐换了好几个地方藏起来。”</p>
她那个时候是全家人宠爱的小甜心，哪里会在乎钱的重要性，只害怕被大人发现了自己打碎了东西。</p>
她说完，转头看向濮阳洲，他黑色的眼睛像平静的深潭，好像要把她吸进去一般，慢慢地染上了一丝哀伤。</p>
“原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头靠在床上，没有了力气。</p>
梅枚薇却精神奕奕，抓着他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问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泥娃娃？后来我回去找你，不见了。”</p>
濮阳洲霍地睁开眼睛，眼眸了重新焕发了光彩，殷红的嘴角也浮现出上扬的笑意。</p>
“当时我在被人追杀，和保护我的人走失以后，我就自己逃亡，遇到你之后，我不敢久留，怕给你惹上麻烦，就又离开了。”</p>
梅枚薇脸颊的梨涡圆圆的，就像重拾了很久以前的一个梦。</p>
“小时候，刚刚学了《泥娃娃》这首歌，泥娃娃是没用爸妈的，生病了也没有人理。</p>
于是我就梦想着自己是它们的小妈妈，然后给它们像妈妈给我一样的爱。</p>
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以为遇到了会说话的泥娃娃。我记得你的衣服很脏，到处都破破烂烂的，蜷缩着睡在池塘边的芦苇里。</p>
姥姥救治过很多受伤的小动物，都是从猎人的枪口下逃脱的。所以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才给你涂上了各种草药。”</p>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像自己还是有爸妈的那个孩子，脸上充满着幸福的弧度。</p>
“阿洲，那个时候我同情你，帮助你，完全是把你当成了我需要照顾的泥娃娃。想不到，十多年后，我自己却变成了没有爸妈的泥娃娃。命运有时候，真的是一种讽刺。”</p>
濮阳洲忽然觉得心脏喷涌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一根跟的针，撺掇到四肢百骸，都那么地刺疼。</p>
十八年前的那场家族清洗，把野生在外的他也波及到了。他和母亲没有享受过一天濮阳氏的照顾，却要躲避濮阳朗的追杀。</p>
母亲没有了，自己又走投无路，要是没有遇到眼前的女孩，可能他早就死了。</p>
或许是死在了那场清洗中；或许是死在金三角的罂粟田里，死在了那群喜好幼童的士兵手里；或许是死在特工训练岛上，死在各种各样没有生命保障的考核里。</p>
他双臂交叉，紧紧地把她扣在自己的胸口，好似这才是他止痛的良药。</p>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梅枚薇的头发里，鼻子里都是浓浓的酸涩。</p>
梅枚薇自嘲一笑，推着他的肩膀，低低地说道：“这都关你什么事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