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的儿子被强行喊起来给我看伤,尽管他困得眼睛睁开都难也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我感觉伤口那里越来越疼,处理的时候消毒液灌进我的背心里,冰凉的,都是夹杂着我的汗液糊在背上,异常不舒服。
那些大哥大姐围在旁边,一直在看我的情况,上一次被这么簇拥着,大概还是我刚出生的时候了。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也是不容易。都说你们没过过我们年轻时候的那种苦日子,其实啊,我们吃过的苦你们是一样没少,好多人都跟你一样受伤生病宁肯忍过去,即便知道可能造成更坏的结果也不愿意去医院,就怕花错了钱,。”大叔说。
“哈,不过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穿着西装干工地的人。”大叔又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才发觉,原来我之前坚持不去医院似乎并不是怕被人发现我是个黑户,而是潜意识里知道去医院会花很多钱。再一个,今天白干了,累了一天也没拿到钱。
“好了,这些药带回去用,伤口别沾水,暂时也别劳累了。”大叔的博士生儿子告诉我。
“好。”我表面答应了,但是谨遵医嘱是我这辈子都没干成的事,主要是因为我不怕痛也不怕死,只要我的精神还能够操控我的肉体,每一天都要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们回到了车上,大叔送我们到停车的地方,他看见我有车,强烈推荐我可以当司机挣钱,只要人勤快,一天可以赚七八百。
真是个好主意,当一个随叫随停的快车司机应该不至于要出示身份证吧。怪我之前没想到,还让自己白受了些皮肉之苦。
二乖一直跟着我,第二天我开始做司机了,他就坐在后座的角落里,抱着他的娃娃。一有人上车他就很礼貌地跟人家打招呼,不管是阿姨叔叔还是逛街的小姐姐们,都很喜欢他,也没有人很介意车上放了这么一个小娃娃。
到了晚上,路灯黄晕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打在我们的身上,让人很有困意。我打了一个哈欠,从后视镜里看见小乖歪着头靠着窗户已经睡着了,他那只橙黄色的柴犬娃娃都掉在了座位下方。
眼看也十点了,我想着要不就收工了吧,今天赚了有千把块钱了,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正好去买个馄饨给二乖当夜宵。
我方向盘一转,正要绕过花坛的时候有人拦了车——有时候财运来了你不想要它都不行。
我靠边停下,那人戴着鸭舌帽,看起来像一个大学生,一眼看过去感觉挺阳光帅气的。他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兄弟,往哪儿去?”这是我今天常用的句式,我像问之前的所有人那样问他。
“人民广场。”他回了我一句。
“是靠近购物中心的那一边还是……”路况我已经很熟悉了,现在我都觉得自己如鱼得水了,不愧是我何恒。
“金鼎酒店那边。”我话还没说完他就开始说了,我感觉他好像有点要利用我来装个逼似的,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么冷漠又漫不经心地说话吗?曾经我也差不多,但上了年纪还是觉得该让人觉得自己是被说话的对方尊重的。
“好,大概三十分钟。”我油门一踩,稳稳地上路了。
人民广场这边大概是因为有夜市,所以到现在还很热闹。各种美食的香味儿扑面而来,我看着很多亮的牌子,上面写着“老潼关肉夹馍”、“煎饼果子”、“铁板鱿鱼”之类的,还有很多,看得我都有些饿了。
我想得出神。回过神来发现我旁边的人还没有走,我转过头和他说:“先生,人民广场到了,您的右手边就是金鼎酒店。”鸭舌帽把他的半张脸都挡住了,而且他还戴了口罩。他叉着手,慵懒地靠在座椅上。
我注意到他的耳钉是钻石的,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钱了吗?不不不,谁知道呢,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说起来好像也还合理,我乱想的。
他巍然不动,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难道是不想给钱,想坐那个那个霸王车?
“先生,先生……”我用手轻轻拍了他一下,虽然我知道这可能不太礼貌。我只是想提醒他到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他慢吞吞地开口:“我喝醉了,能送我上去吗?”
我犹豫了一秒,看了下后面熟睡的小朋友,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就怕他一会儿睡醒了找不着我。送佛送到西,我解了安全带,下车去。
车门打开的时候二乖醒了,“恒恒?”他刚睡醒的时候特别奶,看着泪眼汪汪的样子。
我给他开了门,他伸手要抱,我抱他下来的时候他还同时牵着柴犬玩偶的耳朵顺势把它从车上带下来了。
“这么喜欢,回头再给你买个别的?”我藏不住笑。
二乖点头,“嗯”了一声,他在我的超强臂力的支撑下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