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言张开怀抱,将密件全撒在桌上,流淌成了一座小山。然后他倚坐在桌上,离奇地没有点烟,抱着胸昂头叹息:“各地政局不稳,的确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我要给你看的不是内容,而是数量。”</p>
魏东娴定睛一瞧,桌上跟塌方似的撒了两百多枚加密信封,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她像遇到难题的咬笔女生,突然觉得脑袋不够用了。</p>
“你是什么意思?”她咬了下嘴唇,终于嘟囔问。</p>
“你也许忽略了最近的报纸。权威媒体都在众口一词地夸大深海军团的战斗力,众志成城地指责现政府的软弱无能,而在人民恐惧的时候,这种偏激的论点最容易得到共鸣。所以执政党的公信力已经摇摇欲坠,欧洲各国的基本秩序已经岌岌可危。你拆开信封就能看到,那些喧哗的动乱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他们夸大并利用了公民的恐惧,让单纯的拉票活动变成了狂暴的煽动大会。”</p>
魏东娴脸色变了。她撕扯信封,端详军情二处对第戎暴动的描述:“宏伟的科顿家族已经沦为法兰西自由党的军火库和资金源,勃艮第最大在野党即将崛起。丑闻和逮捕都已经苍白无力,欧洲全面失控,英格兰陷入恐慌。”</p>
“他们曾经冷眼观赏中东分裂和非洲混战。风水轮流转,今天终于轮到他们自己了。”庄言气定神闲地背朝魏部长,昂头吐烟圈,闭目惬意地吟唱:“一位苍老的太后,一个孱弱的皇子,一支衰颓的海军,一个垂暮的帝国,一群无能的朝臣,一堆成天吵架的叛党。”</p>
魏东娴垂手抬头,呆呆凝望幸灾乐祸的庄言,不知道他恶趣味地高兴个什么。</p>
“你,你笑什么啊?”魏东娴忍了一会,好奇地问,出口听见自己的撒娇音,立马摸着嗓子低头咳嗽一下,冷冰冰地修改:“你笑什么?”</p>
“风水轮流转,英法联军也有今天。”庄言的背影歪着头,像在吐气:“我们的商业使团推广中元经贸体系时,谁嘲讽我们是无知的猴子?谁又断言我们的努力必成飞灰?是他们。”</p>
庄言安静地转过头来,宛如狼回头,肩膀不动,而脸已转过来,意味深长地微笑:“总有一天,这些列强会匍匐着爬向东方,亲吻我们的布鞋,祈求宏大的宽恕,申请使用我们的中元。到那一天,我会提出数不清的要求,收回数万件文物,而他们必须一一履行,照单全收。这样痛快的复仇,才是我前进的明灯啊。”</p>
魏东娴垂手在身侧,五指一麻,铅笔轻声滚到地上。她心头一凉,像在冰水里蘸了一下,刚想问“你就这么喜欢复仇吗”,就听见庄言在痴痴歌唱:“祝愿我们亲爱的祖国,早日成为大国列强。”</p>
魏东娴心头一暖,仿佛只有7秒钟记忆的金鱼,顿时忘了刚才在想什么,身不由己地走向他,柔声问:“保密协议被你当作一纸空文啦。你叫我来遍览军机,想必是有话要告诉我吧。”</p>
“马上和欧洲经济体脱钩,兑换廉价的黄金白银,退出世界经济体系。”庄言的脖子被湿热的字句喷得温暖麻痒,才知道她就在身后,于是稍微扭头回来,瞥着她的肩膀说:“一旦货币贬值,人民的财富就被搜刮一空。马上开启‘经济长城’计划,不能让我们的公民失去他们温暖的羊毛。”</p>
“财政部不信呢。”魏东娴的手轻握他的肩膀,尖俏的下巴搁在他的肩章上,“大家都觉得经济长城等于自毁长城。”</p>
“交给我。”庄言轻描淡写地走开:“很快,他们会对你心悦诚服,奉你为知无不尽的改革先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