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睛子回城府收拾东西的那天,一路上遇到的同僚都在祝贺她的升迁。金睛子尽可能笑得欢快,就像任何一个突然得到升迁的执事该表现出来的那样。
她推开谒外堂办公室的门时苏诩正好抱着四五块玉简路过门边。“来收拾东西了,新任的副堂主?”他语气淡淡,话里却怎么听都带着点儿酸味。
金睛子勉强笑了笑:“嗯,收拾东西,顺便和大家告个别。”
“金睛子,你这升职升的,也太快了,厉害厉害。”王尚观笑着祝贺道,“苏执事都嫉妒了,是不是,苏诩?”
“我没有!”苏诩烦躁地扭头反驳。
“看吧,就是嫉妒了。”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苏诩恼怒地扭回头来。
金睛子笑了,这回倒不是勉强作出的。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是这里的一分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和大家一块儿调侃苏诩,笑意就有向忧伤转变的趋势。金睛子急忙收住自己的情绪。
“其他人呢?”她问。
“你来的不巧,狄枕星和尹怀筝休假去了,冯副堂主没有休假,但这两天外出办事,也不在。”王尚观回答说。
金睛子沉默了片刻:“哦,那还真是不巧。本来还想今天跟大家道个别。”
“道别哪儿能这么草率呢,金睛子?”苏诩忽然抬起头来,金睛子本以为他为了王尚观的话在生气,没想到一抬脸就又是那贱兮兮的狡黠微笑,“你可是升迁了啊,金睛子,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六月入职才满十七年吧,二十年不到就升职副堂主,这难道不该请我们谒外堂全体吃顿好的?”
他翘起脚,哼了一声补充说:“你新入职的时候,是谁事无巨细地教你,是谁带着你去见其他部门的同僚?说起来,我得算你半个师父呢。”
“没想到半个师父在这儿坐了四十年也没得半点提拔,做徒弟的倒先升迁了!”王尚观又笑嘻嘻地挑衅苏诩。苏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比我好多少一样。我,我这是安于现在的生活,刻意藏拙,你不得升迁就是你傻的缘故。还好意思说我?呵呵。”
“好啦好啦,别吵了,我会请大家吃饭的。”金睛子哭笑不得地说,“你们才是,别转眼就把我给忘了。”
做完承诺后她跑到自己的桌子前收拾东西。东西看着不少,收拾起来却比想象中快。当重新确认过一遍没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后,金睛子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只感觉伤感再度涌上了自己的眼眶。
刚入职时被苏诩呼来喝去地做事,是在这张桌子;办公累了趴在成堆的文件上睡觉,是在这张桌子;被副城主莫名其妙指责的时候气得直抡起拳头往下砸,是在这张桌子;过完甲子生日后回来,同僚们礼物堆满的,是这张桌子……
她偷偷揩掉眼泪,向苏诩和王尚观告辞。
“诶,金睛子。”临出门前苏诩叫住她,“你桌上的笔筒,不拿走吗?”
金睛子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笔筒啊,不拿了。是以前别人送我的,尺寸太大了,放我的笔感觉空荡荡的,我用不顺手。就留给下一个坐这里的人吧。”
苏诩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拿起笔筒看了看:“你不要的话干脆给我。”
人还没出门,苏诩就开始占据自己的遗产了。金睛子有些不开心,但也没有反对:“行行行,你要拿就拿去。”
当晚金睛子给谒外堂的所有同僚都发了请客吃饭的传讯符,语气尽可能做到欢欣鼓舞,一副升职后高兴地不得了非要请大家吃饭的样子。发出传讯符后,她暗暗决定要将这种欢欣鼓舞伪装到最后一刻。不管内心多么难受,她一定要在别人眼中风风光光地离开乌河城。
收到所有人肯定的答复后,金睛子直奔乌河城最大的酒楼订了一桌酒席。因为不想把事情和复杂的心绪延长太久,金睛子把酒席订在了廿二日,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