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苓听到父亲的话,她脑海中似有万千思绪,忽然她身坠虚无之中,无数的记忆碎片纷沓而至……
“哇哇哇——”
一身着里衣的女子躺在床上,怀中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她坚毅的眉眼都柔和下来,她轻轻地摇着孩子,哄着她入睡——转瞬间,一袭红裙的她变得格外冷毅,她挥刀切下泪眼婆娑的孩子拽着的衣袖,毫不留情地离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遗忘了那段记忆,她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只是不知为何,她格外渴望关注和爱,也格外恐惧亲人的离去。
她的资质不算好,万幸被一小宗门看重,远赴万里之外独自修炼,她的师尊允诺她金丹后可下山,她为了这个目标忍受着孤独的煎熬。
终于,在五十年后,她成了金丹真人,当她兴冲冲地回到家,却发现满府横尸满地、一道道干涸的血河触目惊心……父亲、烟儿、舅舅、长老们永久地躺在血泊中……
她的心猛然一抽,蚀骨之痛犹如一记重锤砸向她,一直以来支撑她的支柱倒下,耳边似乎有道阴冷的声音响起: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
他们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死?
她无力地想:对啊,我怎么还不死……
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
那道声音用尽恶毒之语,在她耳边不断嘲讽她,她满心尽是无边的绝望,她的心在不断地被侵蚀……渐渐的,她的记忆不断失去,浑浑噩噩中,她又变回了刚出生的婴儿,一股困意袭来,她好想入睡,回归虚无中去。
她的意志已经沉沦,但内心深处似有一股坚韧的力量还在抗拒着,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道温暖的声音轻柔地唤着她。
是谁?是什么人?她有些费力地睁眼。
她竭尽全力地睁眼,想要看清呼唤她的人。那股坚韧的力量犹如顽强的小草,吃力地顶开压着的巨石,缓慢又茁壮地生长着。
慢慢的,她脑海越来越清明,她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那是她的父亲,他紧张地把她抱起,眉眼带笑,轻轻地说:“给她取名为凌苓,可好?”
凌苓的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真实的记忆复苏,与此同时,七情无声地褪去,所有的幻象,好似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般,接连不断地破灭,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
凌苓骤然回归了身体,如溺水者重新获得空气,她大口大口喘气,背后已是湿了一片。
待她缓过神来,睁开眼,发现舅舅、父亲、烟儿几人神色凝重,紧张地盯着她。
她意识到自己身上出了些问题,她张口便问,声音异常沙哑:“我怎么了?”
还没等到回答,谢继善将她揽入怀中,像是护着稀世珍宝,久久不愿松手。凌苓只觉他抖得厉害,她学着父亲安慰她的样子,生疏地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部。
凌明曲看在眼中,触动心思,感同身受,也拍了拍谢继善的肩膀。
好一会儿,谢继善平静后,凌明曲才把她身上遇到的状况娓娓道来。
凌苓听完,不由瞠目,这样看来,她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要是当时真的睡着了,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凌苓这个人了?回想起来,真有种劫后逃生的庆幸。
再一回神,突然发现自家舅舅用饱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苓儿。”
“嗯?”
“你发现你有什么变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