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阳此话一出,亭外众多蜀山弟子纷纷点头,有一位面容严肃的青衣人头点得最重,正是纪无尘口中那位整天黑着脸的公孙敬。
明隐劝道:“师弟,别上火,不管怎么说,无尘这次出去突破至仙境,也算是好事。”
右边躺在藤椅上的那位缓缓睁眼,满面笑容,正是剑圣的七弟子风青萍,“随便处罚一下就行了,我觉得不至于那么狠。”
中间那位紫衣人依旧闭眼,气息悠长,声音沉稳,乃是剑圣的五弟子艮岳,如今蜀山的事务,都由这位处理,“师弟此话不妥,规矩便是规矩。做错了事,总归是要处罚的。无尘把小师弟骗下山,不可不罚。”
风青萍道:“师兄,我可没说不罚无尘,这小家伙的确该罚。我说的是小师弟,师父这次处罚有点重啊。修剑者,以剑论生死,怎么可能不犯杀戒?再说了,小师弟杀得也是坏人,不至于背这么重的处罚,要不咱们再去找师父说说情?”
艮岳无奈道:“我和明隐早就去求过了,没用,师父已经决定了。”
几人不再言语,既然是师父决定的事,便不可能再更改了。
一炷香后,闻人羽踏上山道,众弟子连忙行礼,“见过小师叔。”
闻人羽径直走向凉亭,抱拳道:“见过各位师兄。”
明隐道:“小师弟这一路辛苦了,回来就好。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我们跟你去见师父。”
闻人羽道:“我的事,师父怎么说?”
明隐与风青萍对视一眼,重重叹了一声,不忍把结果告诉闻人羽。赵丹阳看着躲在人群后边的纪无尘,越发恼怒,“你缩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过来!”
纪无尘这才迎着同门吃人的目光,忐忑地到了凉亭外行了一礼,“见过师父,各位师伯。”
赵丹阳抬手欲打,大弟子丁雪中连忙冲进来死死拉住赵丹阳的手,“师父息怒,师父息怒!”
纪无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各位师伯,弟子犯了错,你们怎么罚我都没关系。可小师叔是被我骗下山的,所有罪责应该由我来扛。”
赵丹阳怒声道:“你扛,你扛得起吗?让你去锁妖塔待三年,你去吗?”
纪无尘瞬间怔在原地,“锁妖塔,小师叔没有滥杀无辜,怎么会这么严重?”
艮岳叹道:“还是让你师父给说出来了,本来这个坏人,应该是由我来当的。小师弟,你也听到了,师父让你去锁妖塔待三年。你,一定要小心啊!”
闻人羽还未开口,众弟子便炸了锅。
“五师伯,不能这样处罚小师叔啊。平心而论,师爷对小师叔的处罚也太重了。”
“是啊,我们平时外出执行任务,哪次不犯杀戒?可只要杀得是坏人,师爷是不会追究的。怎么轮到小师叔,处罚就这么重,我想不通!”
“那可是锁妖塔啊,里面关的都是祸乱一方的妖兽。小师叔进去,可是危险至极。还要在里面待三年,弄不好会死的!”
“不行,这个处罚我们不能接受。我们去找师爷求情去,师爷不答应,我们就一直跪着!”
……
赵丹阳听得心烦意乱,怒道:“都吵什么,反了你们了!”
人群顿时再次安静下来,不敢言语。
赵丹阳道:“我知道你们想不通,我也想不通。可这是师父的决定,我们只能遵守。你们若是去闹,你们小师叔的处罚只会更严重,懂吗!”
赵丹阳凑到闻人羽身前,愧疚道:“师弟,对不起,是我管教无方,连累你了。”
闻人羽平静道:“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到无尘身上,下山是我自己愿意的,而且我也犯了杀戒,这样的处罚很公正。等会去见过师父,我就去锁妖塔。对无尘的处罚,是什么?”
艮岳目露不忍,“师父让你直接去,不必去见他了。无尘犯了错,需要面壁三年。”
纪无尘嘴唇越发苍白,不是因为他的处罚有多重,而是与闻人羽的处罚比起来,他的这点处罚简直不止一提。纪无尘此时,只有无尽的愧疚。
纪无尘不断磕头,“师父,各位师伯,求你们去给小师叔求求情,我愿意跟小师叔换。我已经突破,去锁妖塔还有自保能力。不能让小师叔去,求求你们了!”
众人不忍转头,默不作声。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处罚太重,可这是剑圣做的决定,他们又怎么敢违背呢?
闻人羽拉起纪无尘,“不用替我求情了,我会从锁妖塔活着出来的,放心吧。”
赵丹阳取出一把赤色长剑,护手为一真火凝聚的龙头,剑柄炎龙缠绕,剑身则犹如真龙吐息,长剑刚一出现,整个凉亭便燥热了起来。此剑,正是赵丹阳的佩剑,剑谱排名十六的真阳。
赵丹阳将真阳剑递到了闻人羽面前,“小师弟,师父的天渊还没传给你。拿着这把剑去,会更有把握。”
“还是用我的吧。”艮岳取出一柄厚重古朴的三尺长剑,俯视剑身如凳高山而向下望深渊,缥缈深邃,如有巨龙盘卧。若抽出剑身,可见北斗七星分列。此剑,名为七星龙渊,剑谱排名第五。
闻人羽摇了摇头,将徐伯给的那一坛腌萝卜放在石桌上,“不用了,我现在的剑意,不足以驾驭这些剑。我有清虚子师兄给的止戈,够了。我在山下吃面时,觉得这腌萝卜不错,想带给师父尝一尝。现在师父不见我,便请师兄们代呈了。”
闻人羽说完,便取出止戈紧紧握住,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山道。
明隐叮嘱道:“小师弟,锁妖塔一层的妖兽未至仙境,待在一层就行了,千万别往上。”
风青萍道:“小师弟,我们相信你能活着走出来。三年后,我们为你庆功!”
“多谢各位师兄,三年后见。”
目送闻人羽离去,风青萍终于转头,看着亭外义愤填膺的众弟子,笑道:“好了,都别忍着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赵丹阳一脚将纪无尘踹出凉亭,众弟子顿时一拥而上,拳脚相加。整个蜀山,都回荡着纪无尘的惨叫。
“各位师兄,咱们无冤无仇,你们倒是轻点啊。”
“大师兄,你也轻点啊,咱们怎么说也是一个师父。”
“天吾,就你这家伙打得最重,你给我等着!”
“打人不打脸啊!”
……
在此地的众弟子,唯有公孙敬没有出手,静静站在凉亭外。
“公孙敬,过来扶我一下。”风青萍突然开口,公孙敬连忙转身将风青萍扶了起来,朝着石桌旁走去。
只是这么几步,风青萍便满头大汗,嘴唇隐隐发白,公孙敬心疼道:“师父,您身体不好就少动,好好养着。”
风青萍瞄了一眼闻人羽留下的那个坛子,“给我弄点出来尝尝。”
公孙敬为难道:“师父,这不好吧,这是小师叔给师爷的。”
明隐也起身坐在了石桌旁,取出几个炒菜,摆上碗筷,“没事儿,刚刚你师爷传音,让我们送半坛过去就行了,他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艮岳熟练地从百宝袋中取出几盘笼包子,又取出一大壶茶放在石桌上,“正好咱们几个好多年没凑在一起吃饭了,丹阳,你也别站着了,赶紧坐下吃。”
赵丹阳狠狠地看了一眼人群中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纪无尘,这才气呼呼地坐下。
风青萍伸出颤颤巍巍地手率先动筷,“你们是知道我这个身体的,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明隐夹了一些菜到风青萍碗中,“咱们师兄弟就不用见外了,今早刚炒的,趁热吃。”
亭外,纪无尘被揍得惨叫连连。亭内,师兄弟四人却有说有笑,吃得津津有味。
公孙敬看着眼前这一怪异景象,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对劲。
风青萍道:“你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们,把这半坛给你师爷送过去,快去。”
公孙敬低声道:“那您等会儿怎么回去?”
风青萍轻轻挥了挥筷子,“我师兄师弟都在这儿,还能没有一个扶我回去的?快去吧。”
公孙敬疑惑地抱着半坛腌萝卜走上山道,心中越发奇怪。这几位长辈,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小师叔?
前山,山道中,大雾四起,起初齐整的队伍,逐渐分散。所有孩童,或前或后,或结伴同行,或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