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缓缓轱辘,宁云卿单手拽着井绳,像壁虎般攀援井壁爬了上去。
张宣子见真找出东西,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是宝物吗?”
“那有那么多宝物。桃止山,有点耳熟,宣子你听过吗?”
“桃子山,长满桃树的大山吗”
“我就不该问。”
见两人在旁说话,显然那件东西与自己无关了。黑犬垂头丧气在井边趴下,目光游离,直到扫过被砍倒的竹林。鼻子微微颤动,起身走了过去,土壤里躺着半截黑色指骨,它看了看宁云卿没注意,连忙将其吞入肚里。
…………
日至中午,师徒俩趁黑犬趴在井边瞌睡,蹑手蹑脚出了门。
白纸街东头大柳树下支了个凉蓬,三四张小桌,下面是家云吞铺,素日里香味传遍半条街。薄如蝉翼的面皮儿,沾了肉馅的筷子轻轻一点。两只白瓷碗盛了十几只云吞,热气腾腾骨头汤浇上,撒上葱花细盐。
‘刘婆婆云吞’的招幌在风中轻轻摆动。
“两位贵客,请慢用。”
裹着绿头巾的老婆婆慈祥笑着,她双鬓银白,面色苍老,大约甲子年龄,慢慢端上两碗云吞。
张宣子咽了咽口水,眼神热切看向师父。
宁云卿坐在小板凳上,有点心虚问道:“多少文?”
“两位贵客新到白纸街吧。每碗云吞十文,三十多年了,都是这价。若忘带银钱,缓几日也是可以的。”
宁云卿取出九枚铜钱,一字在桌子上排开,轻笑道:“出门匆忙落下了钱囊。只有这些,欠下的过几日必定补齐。”
“无妨。”刘婆婆收起铜钱,只道了句,“记得补齐。”
师徒俩对视一眼。张宣子这才放心,低头对付起云吞。一口气干了半碗汤,然后夹起云吞细细品尝。每个云吞从面皮吃起,再将最后剩下的肉馅整个放入口中。
宁云卿奇怪道:“宣子,这种吃法会更香吗?”
张宣子放下筷子,看向北方,好久才小声道:“爹就是这样的。”
张屠少年沙场戎马,因牵涉平西叛乱逆案而沉寂乡野,二十年间默默无闻借酒消愁。
野猪坡那夜用生命射出狼箭,以凡人之躯搏杀大妖。宛如昙花一现,委实绚烂无比。
或许他等待那一刻已经很久了。
“爹,这样是不行的!”
旁边坐下对父子,似乎在争辩什么。年轻人穿着质地上乘的蓝色绸衣,看上去家境殷实。举止斯文,应该是念书识字的。
中年人头发白了半边,皱着眉头发愁。
“怎么不行?”
“马叔说过,九老板是真正通道行的。他亲眼见到九老板降服西山村白毛跳僵。”
“马瞎子就是道听途说!俺打听过,桃林镇的王铁枪也是个有本领的,出手一次才十八两银子。哼,这白纸街可够邪门的,小小棺材铺又非大庙名观,开口就要四十两。”
年轻人嘟囔道:“可上次你花六两银子请蒋半仙,还不是打了水漂?贪小便宜吃大亏。”
“你说什么!”中年人被揭了痛处,恼羞成怒,脱下布鞋一顿猛抽。
年轻人抱着脑袋往桌底躲:“爹,爹,在外边呢,别打了,给我留点面子。回家再打,回家再打。”
直到两碗云吞上桌,父子俩才消停。
宁云卿抬头望向万条垂下绿丝绦:“咳!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层。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张宣子正舔着碗底,连忙抬起头。
“师父,怎么了。”
宁云卿目光瞟向隔壁桌:“还记得我们师徒一路走来,抓了多少妖怪吗?”
小姑娘微愣,然后数着手指头道:“张家村的猪妖,草蛟河的孽龙,南山猴子精,北岭大公鸡……”
“咳咳,够了。”宁云卿没料到,小姑娘还挺机灵。
张宣子好奇问道:“师父,徒儿一直很好奇,你这么大的本领,为何每次只收十五两银子?”
孺子可教也。
“你不晓得。离山前,师祖嘱咐为师普度世间,切勿贪图金银。”
“是这样啊。”
师徒俩起身,经过旁边那张桌子,宁云卿斜眼看向那对父子,自顾说道。
“凡眼不识真法师,为师也不知普度…谁啊?”
宁云卿走出七八步,终于听见中年人声音。
“道长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