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怔怔地看着裴忱。
“把那个办法告诉我,我会让这一天晚些到来。”裴忱忽然冲止水眨了眨眼睛,他这一刻看上去简直有点俏皮。“作为交换,我也会告诉你一个秘密。”
止水苦笑起来。
“一个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还需要什么秘密呢?我便与你说了吧。这邪魔不仅仅被封印在这里,我虽僻处百越之地,却也隐约知道,如昆仑的囚魂阵,游云宗的护宗大阵,都是同这落月湖下的阵法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因为没听说过他们需要靠血祭来维持这个阵法。”
她看起来有点不甘心。
“所以我们才成了左道邪魔,殊不知若没有我们,天下早就大乱。”
裴忱当然不会在此刻去同止水争论人命能否被拿来称量,他只是皱着眉头打量四周,道:“究竟为什么会不一样?”
“我们当然也很不甘心。”止水像是没有听见裴忱的问题,自顾自地往下说。“一代一代的,我们都在想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落月湖下的阵法非要以鲜血来平息?本来我已经有了些猜测,但是变故来得太快,所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去。”
说到变故的时候,止水仰头看着湖水之上,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眼里依旧有刻骨的愤恨和一些裴忱不愿意看懂的东西。
她本来已经要把那些东西都写出来了,只是还没等落笔,便听说他又发病。
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她已经把雪无尘几乎治好了,从没听说离魂之症也会反复。那时候她心底便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告诫她那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是苍枫晚一身狼狈地跪在她面前,说雪无尘就要死了。
她不想看见雪无尘死,故而还是去了。
她也知道雪无尘不愿别人瞧见他的狼狈,所以是一个人去的。
当她把雪无尘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得到的便是一把插进心窝的匕首。
看雪无尘的手势,他本来是想把那匕首拧转的,然而那只手最后松开了,雪无尘跌跌撞撞地退开,说什么都不肯再靠近她。
她想说别怕,这一刀上有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我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杀了你了。
但她也知道,雪无尘并不单单是怕——只可惜,她倒希望是那样。
后面的事情她便不大清楚了,只再醒来的时候便在月冢之中,微微一动就发觉自己身上被下了一重枷锁,发觉她活过来了,便像毒蛇一样将她紧紧缠住。
她是本该死去的,可惜她身上流淌着月神的血。
苍枫晚和雪无尘终究不是百越人,他们不知道月神之血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知道从前每个死在谋杀和动乱中的月神后裔,都是要先被抽尽那一丝神血才能被放进月冢的。
也幸而他们还记得把她放进月冢里,那些没了神血的神裔同落月湖直接接触都会引发不可估量的灾难,身上依旧流淌着神血的她若是直接被投入湖中,这世上恐怕早已没有灵月阁了。
只要神血还在流淌,她就不会死。
唯有那神血在漫长的时间里枯竭时,她才能真正的死去。
于是,便是这生不如死的许多年。
“这封印的本体,恐怕便是神。”止水艰难地说道。“随着神血一起流传下来的是铁律,那就是任何有神血的人都不能被投入圣湖之中,除非以月冢加以阻隔,即便是神下了这样的命令,也不能遵从。”
裴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随手拔出罗生剑来,往自己腕子上划去,他的动作太快,止水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他腕子上的血落在湖中。
那与湖水相较不过是沧海一粟,然而那一缕暗红色的液体落在湖底的时候,湖中忽然起了狂风!
湖水变成了旋涡,裴忱觉得有一股力量正在把他拉扯着要他沉入湖底的沙石中去。
裴忱冷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他腕子上的伤口蠕动着愈合了,只是风未止歇,想来起风者不大甘心。
裴忱倒转罗生剑,一剑插入了湖底,只是未释放出任何的力量来,偏偏那湖底狂风便在一瞬间像是惧怕什么一样尽数停歇,落月湖重新变得风平浪静下去。
“这一处封印,本就不是神皇的手笔。”裴忱冲着一脸惊讶的止水点了点头。“这是你们的月神所设下来的,祂一面禁锢着魔主,一面想要自己能够复生。”
这分明是一件壮举,裴忱脸上却没有多少尊敬之意,他微微冷笑着剖析灵月阁多少年以来的谜团。
“只可惜禁锢魔主便已经耗费了祂全部的力量,故而只能用血祭来维持这种力量,理论上来讲只要是真力充沛的血液都能做到这一点,只可惜若是用灵月阁自己的强者有点划不来,外头的也抓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先天之力还未散去的小孩子。”
止水的脸已经不能再苍白下去了,但是她的脸色还是比方才更难看了一些。
裴忱却不管这个,直截了当道:“也就是说你猜的不错,祂留下自己的后裔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复苏,倒是没想到这些后裔是有些脑子的,不肯叫祂回来,还特意叮嘱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