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便是凌云也护不住霄远。
霄远将成为凌云门下第三个劣徒,那时候,霄风还能够服众么?他的师兄弟纷纷叛出了昆仑,若是他成为昆仑的掌门,会不会为了过往的一切复仇?那些老家伙都精明着呢,大概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他很快一拍桌子,痛心疾首的模样。
“放肆!魔宫之间争名夺利的征伐与我昆仑何干?我教训门下弟子,怎么有又成了内斗?”
霄远纵声大笑。
霄璧听着这笑声有些害怕。
她知道师父为什么要自己来。师尊是要自己看一看,要自己明白他的期许,哪怕她对那个掌门的位置从无觊觎之意,为了师尊她也得奋勇直前。
可是霄风打败她又打败师兄的时候她心底其实有隐晦的喜悦。
凌云师叔是个好人,如果是他的弟子来做这个掌门,对昆仑会很好罢?
她却不能说。
在上昆仑的那一日她便已经是身不由己了,若是说出来,只会被师尊责罚。
她其实是个有些胆怯的人,师尊把她带上了山,她不愿去违逆些什么。
可是仇恨如今已经结下了吧?凌云师叔再也不会到师尊这里来,不会用那样淡漠的语气指点她些什么了吧?
这时候她的手心忽然微微一热,是裴忱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乱如麻,无声地回握。
此时霄远笑止,他站了起来,身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叫每个人都听清。
“您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责罚我,好削减风师兄的威信罢了。你眼里只有掌门人的位置,是想着世世代代掌控昆仑!璧师妹当然很好,甚至比浮师兄更好,好就好在毫无根基入道不久,来日做了掌门你也依旧可以高高在上耀武扬威地做个太上掌门!可笑你修道这许多年,依旧贪恋权势富贵!”
这是彻底撕破了脸的骂法,激烈的程度不啻于横沧纪之始那个裸身击鼓痛骂诸侯的狂人,凌率声音发抖,大喊着荒谬和悖逆,眼里却闪着狂喜的光芒。
裴忱想,自己或许是该拔剑了。
没有了囚魂阵,凌率想要怎么处置霄远?是杀了他,还是逐下山去?
可是他的动作却忽然停滞。
他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正在急遽地靠近,果然下一秒刑殿的大门轰然洞开,凌御门下弟子的劝阻声戛然而止,一个个倒飞出去。
是凌云闯进了刑殿。
霄璧脱口低呼,声音惊恐。
裴忱知道她为什么在惊恐。
在昆仑山上强闯刑殿乃是大罪,凌云现在早已不是长老之身,即便是,在掌门和殿主升堂审问的时候他也没任何理由不通禀一声便闯进来。
即便是此刻怒气翻涌的裴忱,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难道今日自己这一门上下都要离了昆仑么?霄风有了那样大好前程,可是他知道如果凌云下山去了,霄风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啐在凌率或是凌御脸上说一声老子不干了,他这个好师兄一贯是这样的土匪脾气,多少年不曾改变。
凌云的脸色苍白,却没在看这殿内任何一个人。
裴忱的脸色也霍然变了。
不对,不对!
凌云不是为了他的弟子强闯刑殿,他是那样冷醒的人,虽然救弟子心切,却知道这样闯进来只会被凌率抓住把柄,到时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要受牵连,那对霄风将是更大的打击。
裴忱终于看见了凌云的异状。
凌云身上有血,他一贯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腰背笔直如同绝顶上经霜傲雪的松木,可是此刻气息却显得有些委顿。
他低低地咳嗽着,一字字往外艰难吐词。
“天魔宫的人来了。”
天魔宫!
这三个字就足以叫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勃然色变。
上一秒霄远和凌率还在为此慷慨陈词,下一瞬争执的对象便已经打上门来了,昆仑不得不下场,按着凌率的说法是自降了身份,可是此刻不自降身份只怕整个昆仑都会覆灭。
凌率终于耐不住脱口而出:“来的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