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花家小兔凉九欢在经过五百年的长寿不能化成人形,五百年的魔鬼修炼不能化成人形之后,却在一夕之间的贪吃东西中,一朝化成了人形的消息,火速传遍天虞山大江南北。
顿时,天虞山所有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全都暴走了。
就连远在外的灵智子神君,都写了一封长达上万字,重五斗米的羽毛信送回来贺喜自己的乖徒儿,并保证会尽早赶回来抱抱她的。
里面的内容总结下来无不是将爱徒凉九欢的机缘巧化,说成天资聪颖,智慧过人,简直是字字不堪入目,句句不堪入耳,真真是非常不要老脸地、无耻地大加赞扬了一番凉九欢!
这让那些誓将艰苦修炼进行到底,宁肯走火入魔也要巴望着化成人形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等等,真真情何以堪啊?
这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
原来,所有努力,都不如一个“贪吃”二字来的快!天意,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啊,到底还要不要它们非人形状的东西活啊!
不活了!不活了!
可惜醒来后继续整日吃喝玩乐的兔子,可听不见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哦,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凉九欢姑娘了。此刻,她正忙着,首次以人形的形状坐在凳子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捣药呢。
一个纤细脖颈上挂有一颗紫珠的少女,一袭俏皮清新的淡绿色百蝶穿花衫,下着素光潋滟浣纱裙,头顶一顶半大不大的可爱双环髻,俏皮粉嫩脸蛋小巧灵动,乌黑发亮的双眸清澄似水,真真让西陵飞那般端庄女子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出自纯天然花事谷。
那灵动之美简直是与万物浑然天成啊!
动不动就不自觉地嘴角翘起,笑眼弯弯,看似极是乖巧温顺。
然而那乖巧温顺当中,却又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古灵精怪,即便是顽皮,也总能让人轻易地接受和原谅,令她与众不同。
因着手中捣药的姿态,时而灵顽活泼地拈花贪吃,口嚼之间,似憨似痴,容光照人;时而灵目转动,纤睫扑扇,瞥到身前焚香抚琴的天青身影,一抹娇笑随即爬上娇羞玉容,宛若一派纯洁流霞。
一个捣药的动作,竟被她做出万般种表情,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可爱。
总之,十分讨喜。
这也难怪,完全未经世俗沾染的凉九欢,从小吃着珍奇无比的仙草神药长大,整日沐浴在灵气十足的花事谷中,又享受着人人艳羡的天外六剑仙君的宠爱,怎能不清秀稚美,古灵精怪?
“美人师叔,捣药都是兔子干的,我现在都化成人形啦!你不教我学做人,反而让我继续捣药……真是舍得让我珠玉蒙尘啊——”
娇小的手,笨拙地紧握手中的捣药锤,慢吞吞地捣弄,脖子里的那颗紫珠也一晃一晃的,嘴里随着捣药声碎碎念。
边念边捏着药罐里的东西往嘴里尽量地放,尽量地塞,还斜视着仍做坐在她面抚琴的人。
琴声悠悠荡荡,犹如一股清泉,洗去疲倦的尘埃。
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
整个浣音崖以及花事谷似都与这灵动美妙的琴声融为一体。
而抚琴之人的每一个动作又似乎,都透着人间烟火的幸福。
“强词夺理,给我详细讲来。”
哎,美人师叔真的生气了呢,好吧,谁叫她贪吃东西昏迷掉呢,而且,一昏迷就昏迷整整七日。
六师姐说美人师叔又为她强行提前出关,衣不解带地伺候她,还闷进药房里日日抚琴给她医病。
那劳神的情形彷佛又回到了她昏睡的五百年中。
她听着,难受。
三天前她醒来后,听心师姐说要教习她一些当女子的做人规矩,比如怎么穿衣,怎么梳头,走路要端正,吃饭要用筷子……所以美人师叔就将她交给了师姐们,搬到了天梦院住。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她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花事谷,请求美人师叔原谅。
可美人师叔很忙。
整日冷着一张脸,忙忙这,忙忙那,一连三天都将师兄师姐们召集过来问话,偏是没时间理会她。
她很郁闷。
美人师叔明明最不喜欢天虞山的事物了,也从不理会,如今却忙得晕头转向……她不能打扰他。
可是,一想到除了在她醒来那一刻,美人师叔才对着她展颜笑了那么一下下,应答如流地回了那么一句完璧归兔的话之外,就再也不对她笑了,再也不和她说话了,她就很伤心。
直到听心师姐指着她的脑袋瓜说:“真是笨蛋,你以前是兔子的时候是怎么缠着师父的?”
一股脑儿的灵光乍现。
他宁肯委屈自己忙事物不理会她,是在跟她赌气呢,赌她贪吃乱吃生病的气。
还有,那天大家听到完璧归兔四字大笑不止,花事了一句离开,所有人都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他们再想进来赔礼道歉时,已经为时已完。
就连平日获有进出大权的敖听心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望着凶险的烟雨葬花阵,唉声叹气。
花事了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她像一个初次犯了错,深切反省的小孩子,委屈至极,却无从解释,又羞愧不已。
人家第一次做人,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美人师叔应该教她怎么梳洗打扮,怎么穿衣走路啊……可是美人师叔真的生气了……已经整整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