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凝望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耳边是此起彼落的叫卖声,鼻息间是各种浓郁的烤肉煎饼香气,她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来了哪处庙会了。
说此处是庙会,一点也不为过,山下不但有各式逆旅客舍,还有茶馆酒肆,甚至还有果子铺、兵器铺和胭脂水粉铺。
路上可见道人打扮的行人,贩夫走卒也不少,携妻带儿的也不少。
素凝看得目瞪口呆,何发见她傻住了,笑着为她解释:
“余兄弟,你之前恐怕没听说过,这大通山每年一度的选徒盛会,可是堪比上京赶考。许多修道之人不远万里地赶来,不幸落第后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于是就长住于山脚下,待来年再尽力拼搏。更有甚者,在此一住便住了上十年,于是就干脆在此定居了,有的人便娶妻生子,还有的人为了谋生便做起了生意,因为前来拜师的人形形色.色,有平头百姓,也有天潢贵胄,有孤身前来的,也有带着呼奴唤婢随从而来的,这些人在此皆要住宿饮食,因而山脚下每年临近十月初十,都是这般热闹的气象。”
素凝颔首:“多谢何兄为在下解惑,在下实在小见多怪了……”
任飞道:“好了,咱们先找一家客栈投宿吧,”
三人来得太晚,明天便是上山之日,大部分客店皆已满员。三人没办法,只好去一些看起来奢华气派的客栈碰碰运气,这类客栈店钱高昂,入住者大都是达官显贵的子弟,寻常修道之人一般只能望而却步。
三人一路问过去,居然还是没能找到落脚处。眼见快要日薄西山,街上朔风冷气骤起,夜间恐怕会有降雪。为免露宿街头,仨人秉着最后一搏的想法,找到了一处最为奢侈华丽的客店。
该客店名为“暮风馆”,名字听起来很朴素,里面却是美轮美奂,金碧辉煌。三人进去后,发现偌大的客堂里,客人寥寥可数,只有两桌人在用膳。
何发问一名伙计:“请问,贵店还有客房吗?”
那伙计端着茶水,遗憾地说:“客官,真抱歉,本店这几天只能用膳,不能住宿。”
任飞不解,问道:“是有空房,可是不给住宿吗?”
“算是吧……”伙计也很为难,道:“只是这几天如此,等十月初十后便可以住宿了。”
何发道:“十月初十大伙儿都上山了,也无需来此投宿了。”
素凝也开口:“兄弟,给我们最普通最差的客房也无妨,只需有个休息的地方便可。”
任飞也道:“兄弟,晚上怕是得下雪,咱们也是求助无门才来贵店的,能否通融一下?”
伙计为难地说道:“诸位,真抱歉,这是咱们店里的规矩,这事儿小弟也作不得主啊……”
正说着,从二楼的楼梯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名华服少年,少年约十四岁出头,长得丰姿如玉,朗眉清目。他见伙计正与素凝一行在交谈,伙计满脸难色,素凝等人则是苦苦哀求。
少年便对身边的侍从道:“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侍从随即领命,他过去询问后,便回来向少年传达,少年道:“《礼记》有言,君子贵人贱己,既然这几位道友急需住宿,那便让他们入住无妨。”
侍从不疑有他,随即就去吩咐那店小二,给素凝等人安排客房,素凝与何发等对侍从感激不尽,侍从道:
“诸位不必多礼,这是我家主人的心意。”
素凝看向他所说的“主人”,见是一名比自己没年长几岁的少年,素凝猜测他恐怕是暮风馆的店主,或店主的亲属。
素凝等人冲他深深作了一揖,纷纷说道:
“多谢公子。”
夏侯逸也含笑回礼,接着便与侍从们到客堂用膳去了。
素凝见夏侯逸锦衣玉带,年纪虽小却举止得体,气韵天成,她料想对方必定也是非富则贵者,素凝近段时日见识过不少贵公子哥儿,譬如那定远侯,譬如那涂山三殿下,皆是自视甚高,目空一切的倨傲姿态。唯有这位公子,态度谦和,温文有礼,叫素凝好生敬佩。
三人在暮风馆住了一宿,素凝想到明日便要上山,她不敢怠慢修行,一整夜都在房间内打坐修炼。
因为冬季穿衣多,素凝身上也是裹着厚厚的衣物,然而,当她进行到“运气”时,她胸口上的黑气再度漫出,确切来说,是挂在她胸前的碧玉口笛散发出了这股黑烟。素凝从未察觉到这股不寻常的气息,而寻常人的肉眼也是瞧不见的。
那股黑气缠上她的全身,素凝体内的灵气再次被黑气压抑了下去……
翌日大早,便启程赶往山脚下,进行拜师的第一步,抽签上山。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
山脚下聚集了近两千人,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皆有。山门前摆放了六张大案,案上放着两只竹筒,一只装满了竹签,另一只为空的,另有纸张笔墨等物。每张案后皆坐着一名大通山的门外弟子,他们手擎着毛笔,面前摊开一本簿子,这些人是负责登记的,另有几名老道站在一旁主持。
素凝与何发、任飞兄弟排在队伍之中,三人皆是头次前来,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