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韩非终于再次出场。
这一年韩非已是四十四岁。十年前他和李斯在兰陵分别此后两人际遇大异。原本弱势的李斯青云直上仕途通坦原本强势的韩非却江河日下不能得志。
韩非从兰陵回到韩国心痛韩国之削弱这十年来没少给韩王上过谏书韩王不能用也不敢用。是以韩非名为公子却一直处于失业状态。如果他不是公子他完全也可以象李斯那样四处游说干达诸侯以他的才华也许他已经是某个国家的丞相了手掌大权意气风又何至于象现在这样在新郑城里虚度年华。然而他却从不会埋怨自己的身份他是根本以自己的身份为荣的。这也就注定他只能继续困守在韩国而他也甘心如此。不管怎样他始终认为韩国是他的国家也许他已经丧失了对这个国家应有的权利但他不能拒绝对这个国家应尽的义务。
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韩王不作践韩非韩国的当道大臣们也乐得顺着韩王的意思对韩非大加排挤。另一方面韩非心高气傲目空四海为人又冷峻刻薄极难相处。心中不喜之人厌恶辄形于颜色。朝中之人多恨之惧之是以韩非纵然蒙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却也没人愿意站出来为他呐喊说话。
在排挤过韩非的韩国大臣当中应该包括一个名叫张平的人。此人曾经先后担任过韩釐王、韩桓惠王的丞相长达三十余年。此人史册上无多可书生了个儿子却是鼎鼎大名。他的儿子名叫张良。
韩非满腹韬略却无所用力这才穷愁著书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作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十余万言。韩非作书不为表只为自遣故世莫能得见。李斯主管秦国的情报工作眼线通天却也是只打探到韩非在写书具体写了些什么就不能知道了。
韩非虽然著书以自遣然而心中苦痛却并不曾因此而稍减。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猛回张望年少曾记否朱颜玉貌心比天高牛鬼蛇神何足道乾坤挪移天地扫。今十年为期余梦未了只落得荒唐可笑。智者可卷愚者豪世人见我轻鸿毛抚今追昔徒伤怀抱。算了算了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你话接个套?然而韩非说了老子不搞老子就是不搞。
杜甫有诗自嘲:幽人志士莫怨嗟自古材大难为用。同为不遇韩非可没杜甫这般好的情调。十年蹉跎几乎将骄傲的韩非逼入疯狂。在他看来别人也就罢了凡夫俗子的浪费个千八百年也不会对这世界产生半点影响。可他是韩非他流着韩国王室的血他长着当世最伟大的头脑别说虚掷十年就是虚掷十天那也是人神共愤的噩耗。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韩国在召唤他等待着他挽狂澜于即倒。
韩非也知道这个机会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秦国赐予他的也可以说是李斯赐予他的。韩非向王宫而去其时艳阳初开竟仿佛有春色的味道让他不禁想起十年之前的那个春天他和李斯见了最后一面。那一夜韩非和李斯痛醉而别各奔前程韩非持歌相赠:“子欲西入秦吾将东归韩子勿为秦相吾不为韩将子攻兮吾守兄弟两相伤。千般相见好莫逢在沙场。”
一语成谶良有以也。
(注:韩非之身世史无明文史记但云“韩非者韩之诸公子也。”文中以韩非为公子虮虱之子乃从施觉怀先生所著《韩非评传》中对韩非身世之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