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却是和清儿不同了。”
十三心底的些微算计,柏秋寒看不出来,但已与灵元界人打了数千年交道的尚华夜又怎会看不出端倪?
只是她没有在柏秋寒面前说起这事,是不想让那个青年认为自己只凭一己喜怒看人,但而今只有十三一个人在,尚华夜却不免要以言语提点一下了。
“柏少年与我不同,他虽然背负着一些东西,但本质上他还是个天真的好人,所以你叫……十三对吧,不要辜负了他的好意。”尚华夜此刻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城主,泛着七彩光芒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不,小人怎么敢……”十三头埋得更低了,似乎根本不敢对上尚华夜的眼睛。
“希望你言行可以如一!”
尚华夜依旧逼视着十三,让一旁的尚清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主上会对这种最低贱的小孩出言威慑?
但既然是尚华夜的想法,她只会支持,所以她看向十三的眸光便渐渐带上了寒意。
“不用。”尚华夜轻轻挥动袖摆,挡在尚清眼前,“这终究是柏少年的事情,只希望这小子能好自为之。”
尚清闻言,才将目光移开了去,本来她也根本不屑正眼看这样的孩子。
听着那完全不将自己当成一回事的对话,十三一双瘦弱的手掌紧紧攥着裤腿。
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明明他早就知道,对于强者的命令与话语,只要无条件服从就好了,但是为什么心中会这么烦躁呢?
少年却不知道,在他跟着柏秋寒经历了这段见闻之后,他的心底除了生的欲望之外,亦生出了别的东西,那可以被称为尊严,又可以被称之为虚荣——那是由柏秋寒相对于一般灵元界人的强大带给他的感受,让他心底某处开始认为,自己相比于其他人的特别的,自己可以俯视他人。
于是少年的心中产生了欲望,他开始认为自己是自由的、能够去看所有想看风景的人,这是欲望,也是任性,是柏秋寒路途上试图改变他所说的话语,被他那实则在那些游者从小奴役下已经变得扭曲的心灵再度歪曲的结果。
然后还有、那掩藏在所有灵元界人心底的——怨恨。
怨恨着其他生灵,怨恨那些能够吃饱穿暖的人,怨恨那些凭借自身实力可以为所欲为的人。
尚华夜发现了被十三隐藏的情绪,她试图改变这孩子的想法,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做法反而让这个少年的内心变得更加极端了。
至于后果,则更是她料想不到的了。
场中再度陷入沉默,只余重新点燃的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尚华夜不再看十三,而是将全副精力放在了怀中又度熟睡的婴儿身上,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尚清开始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随意丢了一份给十三,然后将一份放到了柏秋寒所在的帐前,要说她不好奇柏秋寒究竟干什么也是假的,但既然尚华夜吩咐过,她就不会逾越半分。
但直到月上中天,柏秋寒也没从帐篷里出来,帐前那烤制过的熏肉和干粮又变回冷硬,帐中那人却依旧没有来取食的意思,若非尚华夜和尚清都修有识海,可以感受到帐中那并未变得微弱的气息,只怕都要以为柏秋寒已经出事了。
“好了清儿,先休息吧。”夜已深,尚华夜看了一眼那仍未有任何异动的帐篷,便向尚清说道。
“是。”尚清从篝火旁站起身来,替尚华夜捧着“映泉”剑,便准备向那栋小楼走去。
已经睡眼惺忪的十三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准备回到帐篷中休息,却被尚华夜拦住。
“你就拿着被褥睡这里,不要进去打搅他!”尚华夜指了指篝火旁的空地。
十三明显愣了愣,而后低下头去,低声应是,只是被他藏在身后的双手,又紧紧攥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日早晨,尚华夜很早便从冥想中醒来,走出了小楼。
十三仍裹着被褥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熟睡,而那帐前的食物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只留下了一个空盘还放在之前的位置。
尚华夜松了口气,看来帐中那个行使着疯狂行为的青年至少还没有走火入魔,还知道要吃饭补充能量。
连续几天,柏秋寒都没从帐篷中出来半步,只是帐中的气息,却似乎一日比一日强大。
尚华夜让尚清每日准备了大量食物放在帐前,自己却只顾着和小叶玩耍,倒和这个孩子又亲近了不少。
十三每日便是吃与睡,偶尔帮尚清准备下吃食和小叶的牛羊奶,几日下来,那瘦骨嶙峋的身体似乎还多了几两肉。
而柏秋寒则彻底变成了夜行性动物,每晚在尚华夜等人休息后,便会出来进食,然后继续那渐入佳境的筑道。
这样重复的生活持续到了第十天早晨,这日尚华夜从小楼出来,便感觉到了些许不同的气息,那是自柏秋寒帐中发出的、比以往更加强盛的气息。
“难道真的成功了?”尚华夜惊讶地望向那顶帐篷,却见那打满补丁的布帘被倏然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