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翂在家学闹了一回后,长房也没人回府了,三房的人不在京,目前府中只有二房、四房和五房。
掌了半个家的四夫人知道庶子顾文恒被人当枪使撩了长房的虎须,立刻把他扔进了祠堂,连他生母芳姨娘也罚钱关禁闭,然后就到正院跪哭去了;老国公爷听说因此事顾翂“被抽”二十板子,直接把四老爷叫回来抽了一马鞭,让他好好管教庶子;四老爷捂着屁股找到包着脑袋在祠堂罚跪的儿子一问,才知道这打油诗是五房的六郎顾文恺教他的,转身就往五房去;在五房的院子门口遇到刚回来的五老爷,四老爷一拳就上去了,莫名被揍的五老爷奋起反抗,还不小心扫了一脚劝架的五夫人,害她摔的不轻;闻讯赶来的方太夫人看见心爱的四老爷被打得鼻血直流,腿一蹬就撅过去了。
几个主子病的病,伤的伤,府里一片愁云惨雾。
坐在花厅的四夫人打发了丫鬟去送走太医,端起手边的青花瓷茶碗饮一口,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娘亲。”一个女童娇嫩的声音响起,乔氏回头就见女儿笑盈盈的朝她走来,眉目清秀、明眸皓齿,十足的小美人胚子,不过**岁左右的年纪,却举止从容沉稳有度。她就是四房唯一的嫡女,五姑娘顾悌,小名招弟,字善元,八月能言,四岁会书,无论是方太夫人还是顾老太爷都把她宠到了骨子里,更为难得的是,她从不恃宠而骄,孝顺长辈,爱护弟妹,对下人和善,整个护国公府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好的。
“阿善,你怎么来了?”四夫人神色缓和下来。
“我来看看娘亲,您休息一下吧。”她上前给母亲揉肩。
“你有心了,我没事的。”四夫人心下大甜,“你祖母如何了?”
“她喝了药,九妹在伺候,祖母就让我回来了。”
说起来顾悌有些疑惑。这件事本来只是普通的小孩子打闹,可是最后不但惊动了祖父和祖母,连母亲也一副对长房如临大敌的模样,难道别有内情?
她直接问了,四夫人深深叹了口气道:“这几年长公主多是住别院,回府也没几日,公中只管把用度分过去,彼此相安无事。但长房回归后,我们却是要事事小心了。”
顾悌心想,四房是继母所生,与原配生的长房有隙是常理,但多是大被一盖就能过去的矛盾,毕竟一笔也不出两个顾字。再说了她当然会让着长房,史家笔下的顾家,着墨的都是长房,个个名留青史,都入了流芳祠,可没其他几房人什么事。而历史上的顾悌,也因为是顾家唯一的嫡女得以入宫为后,虽然老公很渣,过程很不美好,但在长房的拉扯下,好歹也熬成了太后。不过,不记得史书上有记载长房的女儿,难道夭折了?
她不由的问道:“郡主这次也回来,可是大安了?”
“应该是,只说眼睛还略有不适。了虚大师医术高明,不日也可痊愈。”
“郡主可会与我们一道上家学?”
“……应该不会。”
“因八弟之事?若她能来家学,我定会好好照顾她。再说这次也不能怪八弟。”她当时刚好去了净房,不然怎会让自己庶弟与长房交恶。她平时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讨好长房几位兄长,却不想一个疏忽就让猪队友拖了一腿。
“郡主出生时,你祖母行事有些不妥……”四夫人有些欲言又止,“……郡主生得艰难,满月就搬去了别院。你祖母派人去探望几次,不知听谁嚼舌说是个天盲地哑的孩子,就要做法事道场,还给郡主起个‘悯’字送去……送字的嬷嬷当场被抽了二十巴掌扔回来了,还带来了虚大师的亲笔手书,给郡主取了‘辞’为名,小字叫……”
“希雅!”顾悌脱口而出。
“你如何得知的?”
“取‘大雅希辞’之意嘛,应了‘**’,这个名字取得真好。”
“可不是。隔天太后给她定个乳名叫阿鸾,皇上也直接颁旨,封‘元仪郡主’,一应仪制等同嫡公主。”
“怎么没直接封个公主……”顾悌好奇地问。
“非皇上亲女得封公主的多是去和亲,何况郡主的封号是从长公主的‘仪’字辈,比公主一辈高。”
顾悌心想,这是大boss组团来打祖母的脸啊。
“你祖母自觉丢了大脸,让下人们封了口,严禁府中言及郡主,是以小孩子如今都有些不知轻重……”
顾悌不屑地撇撇嘴,祖母就爱玩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纯粹恶心人的伎俩,尤其爱给孙辈赐名,孙子大多轮不到她,就盯着孙女。像她自己的小名“招弟”就是祖母起的,土得掉渣!这个小名是顾悌的雷点,她只认乔氏给她取的小字“善元”。
“那这次八弟会不会有事……”
“你祖父都出手惩治了你爹,长房怎么也不会再揪着四房不放了,至于五房……”卢氏嘴角微弯,脸上的笑容温和,但笑意并不达眼底,“长房还没放在眼里。”
“那五房为何……”她有些想不通了,就算五房成功的膈应了长房和四房,他们又能得什么好处呢,这两房是嫡支,实力、地位都完全碾压。
“你五婶——你还是孩子,应该以学业为主。”乔氏不愿意唯一的女儿牵扯进方家泥潭里,方太夫人明显是想让五房做四房的垫脚石,让长房承四房一个情,没想到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了眼,倒让五房把四房的人当枪使了。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儿子一向上进有为,有护国公府的招牌在,还有乔家帮扶,以后前程总不会差,她只要让女儿平平安安嫁个良人,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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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方太夫人,这其中还牵扯了一桩旧事的公案。方太夫人只是顾老太爷的继室,原配谢蕴在世时,只是个贵妾。从礼法上而言,‘妾可通买卖’,但历朝历代能当上太后的几乎都不是原配或皇后,所以,妾室扶正为继室,也就比较普遍了。通俗的作法是拿到原配娘家的同意书,即可扶正。当然扶正的继室与明媒正娶的还是有挺大区别,前者在原配嫡子女和娘家面前仍居妾位,摆不得继母的谱。
顾悌第一次看见大伯顾尧和几位兄长在祖母面前只行揖手礼时万分诧异,后来才知道祖母这个继室在长房面前有多尴尬,不过这都是祖父一手造成的局面。
虽然是亲祖父,但身为现代女性,她还是得说,顾普是个渣男中的战斗渣。
第一任护国公顾华在太宗尚未登基前就常年戍卫北关,妻族贫弱人丁不丰,也只得顾普一子。顾普从小没离开过上京,长于妇人之手,完全没有武将之家的尚武之风。待顾普十五,顾华给儿子娶完谢蕴,就火速把他打包到北关镀金,自己安心在上京养老。殊不知,顾普一到北关不出两月,就花轿抬进门个真爱·方云,美其名曰‘身在边关,子嗣为大’。
彼时谢蕴进门有喜,但未声张,待满三月才去信给顾普略提一句。而方氏也是进门不久也怀上了,得知正室也有孕,在胎满七个月时服了催产药,想争一个长子之名。不想足月出生的顾尧还是早了三日,反倒害得顾笈天生体弱多病。
谢蕴为防方氏心大,在得知方氏有孕,转手就从宫中给顾普送过去一个萧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做了柳姨娘。方氏还在月子中,柳姨娘就成功怀上了儿子,等方氏略调养几个月再度有子,前往探亲的方家庶妹成功上位做了姨娘,当然肚子也揣上了顾普的第五个儿子。
所幸那几年北夷受灾颇重,无力大举入侵,顾普只管乐陶陶的完成生儿子大业,还真没影响边防安全。
因为这段陈年公案,方太夫人对顾笈愧疚万分,反而不愿多见二房的人,只把顾简当眼珠子一般疼爱。二房在国公府是小透明,平时轻易不出院门,连大郎顾恪也一点没有嫡长孙的派头。柳姨奶奶明摆着有长公主和宫里撑腰,自家不惹事,儿子也出息,方太夫人没处下手,对着方姨奶奶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她就恨不得扒皮抽筋。不过五老爷娶的妻子是她亲哥的女儿,对着两个同是姓方的,她踩五房太狠了,转过头丢脸的也是自己娘家,还得回护一二。
所以长公主不在府里,方太夫人与五房相爱相杀,踩的时候不得尽兴,护的时候心中呕血。有幸作为顾普这大半辈子的‘真爱’——方太夫人这日子实在是过的满口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