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钺终于见到了宋明臻。
以前想见到她,是因为愧疚。
耶律皓春草率又滑稽的死亡,把司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焦头烂额之余,司钺也会想到同样被命运捉弄的那个冷宫中长大的小公主。
他私下问过黎国人,也托赫连绰打听过,人们都说这位玉镜公主宋明臻,是个长得又瘦又小的丑丫头。她已经死了两位未婚夫了,不知道将来的生活会如何举步艰难。
司钺在北境的那些年,见过许多年轻寡居的女子,也见过许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借口而被遗弃的女子。她们被嘲笑,被虐待,被生活摧残打击,如行尸走肉,如丧家之狗。
尘世对待女子,总是比对待男子要苛刻得多。
自从听说玉镜公主要和亲瑨国,司钺就更加想要见到她了。因为他察觉到这个小姑娘身上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有可能葬送这个尚未恢复元气的国家。
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能坦然面对所有人的眼光,为了皇室的利益,把一个可怜的自己,一次一次地送出去?
这个女孩,他见到了。
确如人们所说,她很瘦,套着层层的厚棉衣,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剥开外衣的幼笋,只一眼,就知道她有多么脆弱。
可就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却给人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并不丑,相反,还有点漂亮。
她的脸蛋很小,衬着一双眼睛格外大,黑洞洞的眼珠在对准每个人的时候,都像在穿透这个人的皮囊,看清他内心的波澜。
只是不知道,这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若是存了泪珠,会是怎样的柔媚多情。
眉毛细长地挂在眼睛上方,像是在圆月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雾气将散不散,自有一段神韵。
鼻子和嘴巴都小小的,不过鼻梁挺直,不会让人觉得不精神。
她的妆淡淡的,连唇色都淡,放在飘着雪花的夜晚,总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奇怪的是,明明成了前来和亲的姑娘,她偏穿着一身素色棉衣,不知道是风俗如此还是自有打算。她的手,就藏在棉衣的袖子里,瞧不真切。
更奇怪的是她的头饰。没有金钗银珠,没有琉璃步摇,只有一个又陈旧又朴拙、看不出形状款式的檀香木簪子。她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辫,用这支簪子束着,多少显得寒酸了。
刀架在脖子上,宋明臻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慌张恐惧,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身后是瞧不清样貌的陡坡,你能隐约听到陡坡下面哗啦啦的流水声。
冬日的水流声总会飘散着寒意。
小小的金鸡山后山,委实有些拥挤了。
面对着数不清的弓箭,司钺淡然地站在最前面。他把火把交给身边的随从,手上提着一把宝剑。
此剑名曰清扬,是他刚成为赫连绰手下校尉的时候,赫连绰找名匠专门给他打造的。清扬宝剑在沙场上不知道喝了多少人的颈上血,依然光亮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