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臻是在鹊园自己的房间醒来的,她醒来的时候,碧落守在她身边,孤野在窗外探进头来。
她满头都是冷汗,不只是因为伤痛,更是因为一个连一个的噩梦。
“寒儿?寒儿!寒儿……”碧落不住地唤她。
宋明臻完全醒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与此同时,一滴眼泪涌出来,坠入枕头里,立刻了无痕迹。她的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想从碧落的嘴里得到答案。她试图坐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重新跌回被子里。
又一滴眼泪涌出来。宋明臻全身都在细密地颤抖。
碧落赶忙扑到宋明臻面前,一条腿跪在床沿上,说:“不要动!你身上都是伤,不要动!”她用额头抵着宋明臻的额头,等确认宋明臻的体温恢复正常,才把一颗提着的心放回胸腔。
“碧落,司钺……孤野……”宋明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用沙哑的声音惊慌失措地说。
碧落赶忙回答:“司钺没事,孤野也没事,他们都很好!”
都很好?怎么会?她把孤野弄丢了,司钺也因为她中了毒箭,怎么会“都很好”?
知道宋明臻还在后怕,碧落挪动了一下身体,给宋明臻留出更为宽阔的视野,让她能够顺利看到一直站在窗外的孤野,然后说:“真的,都很好。”
在宋明臻的视线里,孤野把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枝直直地插在头顶,正在扯动嘴角,露出一个难看但真诚的笑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明臻激动地说。
碧落说:“他个子高,而那河不算深。他自己爬上了岸,正巧跟我们会和,赶过来一起找你们。”
找到宋明臻和司钺的时候,碧落险些怕得昏过去。那时天刚亮,太阳露出个头来,到处氤氲着水汽。宋明臻面朝下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脸上也是,鼻腔里的血还在不停地冒着,手掌也被红色包围。她的衣服被撕扯得快没了样子,头发散乱,尤其是细碎的额发,铺在脸上,让她没了人样子。她完全力竭,内伤加上外伤,情况极其糟糕。
她的呼吸微弱,身体冰得骇人,俨然一副将死的样子。
司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身体软趴趴的,后背上的两个血窟窿最是抢眼。掰起他的头再看,他的脸颊青黑一片,嘴唇半点血色也没有,唯有口中喃喃不清的细微的声音,才能证明他是个活人。
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细想。
“碧落,”宋明臻还是哭哭啼啼,“司钺受了伤,中了毒,那毒药无解。碧落,你别骗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碧落用温热的手指擦干宋明臻满脸的水渍,心疼地说:“寒儿,你已经昏迷两天多了。司钺比你先醒过来,他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
“我没有骗你。”碧落说,“据说司钺中的毒没有解药,中毒的人会活活痛死,但不知道为什么,司钺活了下来。他只是身体十分虚弱,还不能下床走动。”
宋明臻终于放下心来。这一放心,竟是大哭出声。
她和司钺闯过了生死劫,重新获得了生的机会,怎不值得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吧,能用哭泣来宣告生命的延续,未尝不是幸事。
宋明臻仰着头,用最放肆的声音,不管不顾地哭。
哇~哇~哇,酣畅淋漓的,像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