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儿……”
厉珂不由低呼一声,却只听得电话那头传来“哐嚓”一声碎响,然后就是“嘟嘟嘟”的盲音了。
他转身就想往外走,可还没等自己的机要秘书出声,就刹住了脚步。眼下还在开重要的会议,若非他身份特殊,否则寻常一般人是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接电话的。元首也是知道他接这电话的重要程度,但是也不会赞同他在这时候,就直接离开走人。
中年人眉头紧蹙,让机要秘书瞧得几分心惊。对于早已经见惯大风大浪,甚至还曾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秘书长来说,会露出这样艰难矛盾的表情,想必这突然打来的电话涉及的事情,必然不轻。
最终,在深深的沉吟片刻后,厉珂拧着眉背过身,打出一个电话,“海恩,阿琛的情况不太好。估计,他又隐瞒了我们大家关于病情的变化情况,你察察你最近收到的监察报告是不是已经被他偷偷做了手脚?”
半晌之后,厉珂的脸色变得更糟糕,“海恩,如此看来应该是从我们春节前就已经出问题了。我知道,我必须采取行动了,不然我怕再这样下去,他会伤到萌萌,后悔一生,彻底毁掉他自己的未来。唉,之前我以为以小姑娘能化解他的心魔,哪知道被人给搅了……都是我们太大意,以为这几年他一直没事儿,应该不会再出差错了……都怪我,对之前发生的一些事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海恩,谢谢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爱这个孩子,还想给他机会,只是刚才我接到小姑娘的电话,情况比我们想像的更糟糕啊……”
……
电话被男人轻轻一挥,就摔在墙上,摔成了两片儿。那可是她用了半年多,依然连点划痕都没有,也被摔过好几次都没事儿的手机啊!
心中来不及惊赫,脖子已经被男人死死扼住,气息瞬间消失,巨大的痛楚从喉间传来,甚至听得到骨头错节的响声,血液仿佛一下凝在了脑袋里,脖子下的部位也很快失去力量。
她只能瞪大了惊恐的眼,看着那悬压在上方的男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眸中迸出暴戾狂躁的光芒,那就是杀气,赤果果毫无掩饰的杀气。
此时此刻,他真像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眼里再没有了以往看着她时的温存和宠溺。
老天,她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大叔……
终于,她胸口穿过一抹刺痛,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脸,声音低沉温润,仿佛似曾相识。
“萌萌,醒醒?太阳都下山了,你肚子不饿么?新品种的草莓蛋糕来了,你不想偿偿么?”
隐约之中,她似乎动了下鼻子,闻到了浓浓的奶香味儿,似乎嘴里还偿到了甜腻柔滑的东西,她下意识地舔舔小嘴儿,咂巴咂巴,把那甜蜜蜜的奶油咽下了肚子,感觉唇上微凉,终于忍不住馋虫的骚扰,睁开了眼。
厉锦琛正含笑看着她,那笑容一如早晨离开时,他亲吻她脸颊的模样。
“嗯,想吃么?”
他把蛋糕托到她面前,上面已经被刨下一勺印儿。
她心中突地莫名一抖,身子就反射性地朝后缩去,仿佛是害怕他的靠近,心跳不自觉地砰砰乱跳起来,觉得眼前的这抹笑容,看起来竟然虚假得像是在做梦。
厉锦琛见女孩警惕的模样,转眸抹去了眼底的光色,将蛋糕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萌萌这方着眼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在男人的办公室里,躺在待客的大皮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很暖和,而身上的衣服,竟然换成了一套纯棉的夹棉居家居。
“我……”
她眼里布满疑惑,一时竟然想不起自己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儿的。她努力回忆之前的事儿,却听到男人的说辞。
“睡迷糊了么?”他拍拍她的小脸,声音温润轻蔼,就像抚帖着耳畔的低喃细语,声声入心,“你说你下午没课,特地跑去菜场买了豆腐给我做了炸豆腐,悄悄送上楼来。结果在门外遇到司徒,我的加餐就被他抢去一半。你这一生气就跟他争了起来,不小心这脑袋就嗑到中厅围栏的金属框架上,嗑昏了头。”
她不由讶然,“我……我嗑昏了头?”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得,那地儿还真似肿了个包,有点疼的感觉。可是,她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吞咽有些不舒服,有些疼,想要伸手去抚抚时,手却被他握住了。
“真是嗑傻了不成?都忘了。你今儿穿的还是白衣服,也被豆腐油葱弄脏了,我就给你换了一身儿。”他一边握着她的小手,一边伸手轻轻地揉上她的后脑勺儿,眉峰却渐渐皱了起来,“是不是又引起以前的脑震荡?晚点儿去医院做个检察,我让致诚安排一下。”
萌萌一听这“小题大做”的,立马就吆喝着拒绝了。她可不想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儿往那地儿跑,立即坐起身,拿过旁边的草莓蛋糕吃了起来,“我没事儿的啦,大概是之前好像做了个怪梦,有点害怕的感觉……唔,这味道不错,不愧是新品啊!不过梦的什么我都记不清了,反正都是梦啦!大叔,咱不去医院,好不好?”
他深深地看着她,一会儿,被她苦逼的小表情逗笑,叹息一声,“好吧!随你。”
萌萌吃着蛋糕,晃晃脑袋,虽然觉得有点儿奇怪,但见办公室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恙之处,就由着男人给她摆好了平板,倒好热可可奶茶,供她娱乐休息。
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天色渐晚,到了下班吃晚饭的时间,厉锦琛方才关掉了电脑,起身说可以回家了。
王致诚适时送来了萌萌已经被干洗好的衣服,萌萌接过衣服时,一如寻常般,笑着说了谢谢,就抱着衣服去卫生间换穿。没有注意王致诚看着她的目光,满是疑惑,尤有担忧。但厉锦琛的一声低唤,似乎就让王致诚吓得手抖,呐呐地应着,迅速收敛了表情。
萌萌换好衣服后,在镜子前左照右照,感觉妥妥的,又理了理头发。俯身准备洗手时,发现台面上常放的洗手液、润手膏等几个小瓷瓶子,竟然不见了。奇怪之下,转身离开,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发出咯吱一声响。她疑惑地抬起脚,看了看,发现地上有碎石粒,拣起一看,那是一颗碎瓷渣,颜色就同失踪的小瓷瓶一样……咦,这小瓷瓶被打坏了吗?
这一想,脑中似乎倏倏地又闪过几个奇怪的画面,再看卫生间的格局时,她的心跳骤然一紧,莫名地又生起之前初醒时的恐惧感。
“萌萌,衣服换好了么?肚子不饿了,今晚想吃什么?”
厉锦琛的声音突然推门而入,打断了萌萌的思维,看到他温存亲厚的笑容,她暗斥自己一声瞎想,笑着迎上了男人。
“我想吃,炸豆腐!”
“那今晚就不做了,我们去王府井小吃一条街,那里的臭豆腐非常有名。”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上电梯时,萌萌看到了吆喝着跑来的司徒烨,厉锦琛按下了关门键,可司徒烨却在最后一刻单脚挤进电梯门,硬是插入了二人世界。
厉锦琛不悦地拧起眉,“你最好不要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不良示范,要不是我们订购的这套电梯在我们的特殊要求下,增加了红外识别的直线距离,你这腿和身子,很可能直接分家。”
萌萌惊讶地低叫。
司徒烨却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打起圆场。
厉锦琛却不给花心男胡搅蛮缠的机会,对小姑娘解释了做电梯“不被夹了之后断其肢体”的重要注意事项,听得姑娘啧啧咋舌,司徒烨一下就真成了错误的示范对象,被鄙视了。
“你好自为知!”
厉锦琛丢下这一句,拉着萌萌就大步走出了电梯。
他们一走,司徒烨扬笑的脸立即沉下,眼底的笑意也尽数敛去,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俊臣,我不知道他给萌萌施了什么法儿,这孩子醒来之后,竟然把之前发生的事都忘了?!这证据也许不可能处理得太干净,可是……你也知道学长的手段,那小姑娘哪里敌得过他,这心本来也向着他的,当然就……更麻烦的是,他威胁我们任何人都不能透露他突然昏迷的事,尤其是萌萌,否则……”
声音徒然一僵,一转身竟见到话题的主角正立在自己身后,吓得司徒烨张大嘴差点儿没把手机给吞下肚子去。
那眼神阴沉至极,“你在跟厉俊臣通风报信?!”
这绝对是肯定,不是问话。
司徒烨张了张嘴想要囫囵过去,可那眉眼淡淡地闪过,似两柄锋利至极的刃,杀得人嘎然失声。
“小烨,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明白。看来……”
“学长……不,唔!”
司徒烨不敢置信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面庞,那变得完全不像是他熟悉的那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似乎终于脱去了那层上流社会的伪善外衣,化身为行走在暗夜里的死神,毫不留情地朝他挥下了死亡的镰刀。
厉锦琛坐上车时,萌萌正埋头切水果,看人终于上来了,咕哝了一句,“大叔,人家都切到level5了咧!”
表示,同志你去太久了吧!
厉锦琛淡淡一笑,微微倾身,就附上女孩的小耳朵,舔咬一口,道,“着急了,饿坏了?”
“砰”的一声切到炸弹,game—over!
女孩噘起小嘴儿,朝男人射出不满的小箭。
男人不以为意地拍拍女孩的小脸,踩下油门,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而在拐过一个弯道时,车后境的境面里迅速划过停车场的一幕角落,那越野车旁露出了一双男性的长腿。
……
这一晚,厉锦琛带着小姑娘逛了老帝都的夜市。
宫灯如云,游人如织,有大盖碗茶的说书唱喝,曲艺杂谈,还有当街杂耍,魔术表演。一路上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回公寓时,姑娘已经累得昏昏欲睡,白天的一切都忘光光了。
但这一晚,睡着之后的萌萌又做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梦,当她惊醒时,已经天亮。再回忆梦境,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小几旁,依然放着厉锦琛早给她准备好的温牛奶和一颗小蛋糕。她喝下牛奶,感觉空气里都飘荡着一种说不出的香甜味儿。
她高兴地跳下床,跑出了房间,唤着厉锦琛。完全没有注意,墙头角落里,有一截淡淡的烟灰,很快就被扫地机械人吸走了。
这一早,厉锦琛按例仍是亲自送小姑娘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