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恩医生,不好意思又打扰您。上次,我们谈到若是自杀不成功,他现在仍好好地工作生活,而且还在事业上拥有了不小的成就。我……和我朋友都查阅了一些心理学方面的资料,我斗胆地做一个猜测,是不是他又重新建立起了一套自我心理防御意识,才实现了现在的这些成就呢?那么,这会是种什么样的意识呢?”
海恩听着女孩的讲述,心中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惊讶。这惊讶的感觉,同当年他翻阅各大医学院、博物馆的各种医学论著为厉锦琛寻找治疗办法,厉锦琛也跟着他一起看了不少论著,并与他深入密切地讨论病情时,那种明明是个病人,更应该是个门外汉,却突然以一种与你这个专业人员相当高度的水平与你对话时,那种震惊的感觉。
不过与当时不同的是,海恩对厉锦琛多了一些畏惧,毕竟这小伙子在黑街暗巷里练出的身手实在是吓人,而对萌萌更多的是一种小小的敬佩和疼惜。
这姑娘该有多么爱那个男人,才会花费这么多的心神和功夫,以及如此宽广包容的心态,来谈论这个令她伤痕累累,甚至曾称之为“魔鬼”的爱人啊!
萌萌继续问着,“海恩医生你之前提起一桩案例,我……朋友她也很有兴趣。虽然我知道这种病人的病情很多时候对外来说应该是保密的,不过,我真的很想系统地了解。如果可以的话,能否给我一份他病情的书面资料,我们想研究一下,也许能在生活中,更好地照顾他……丈夫。”
这一段她说得有些踌躇,她想,也许这位医学权威已经猜到,他们一直谈论的男病人其实是与她有重要关系的人。但这位老医生并没有点破这层窗户纸,而是一直非常耐心地安抚她,帮她解惑,甚至鼓励她不要灰心失望。
海恩道,“孩子,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也很乐意。”
萌萌一听,语声微哽,“真的吗?太好了,谢谢您,海恩医生。”
于是,萌萌留下自己的电子邮箱地址。海恩表示会把资料整理出来,几日后就发给她。接着两人又聊起那病情。
“萌萌,你提的第一个问题真是非常好。其实,人类要克服恐惧心理,方法很简单,不外乎两个原则。一,建立起更强大的心理防御,克服其威胁;二……”
“二是什么?”
关键时刻,海恩的一顿,让萌萌的心倏地提到了最高点,脑海里迅速飞闪过许多画面,让她紧握电话的手都有些冰冷发颤。
“二,就是同化。越是害怕什么,实在无法克服之下,就干脆变成那个害怕的东西,成为其中一员,同类一般不会互相伤害,群体拥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气场可以使他得到安全感。有一种说法叫,以毒攻毒,也就是这个意思。变得比恐惧更可怕,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变得比恐惧更可怕,那就没什么好害怕报。
这就是他那样伤害她,折磨她,恐吓猥亵她,甚至……这一切的原因?
他一直想要隐瞒的真相!
“海恩医生,很抱歉,我想……我有些困了,咱们……下次再聊吧,再见!”
萌萌迅速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都扔了出去。
看着那粉红色的金属片,她目光颤抖,浑身发凉,一头钻进大床被窝里,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心里难过得要死,就仿佛……曾经在露天木长椅上醒来的那个早晨。
泪湿一夜。
……
这方海恩被突然挂断了电话,唯恐自己爆露的这个事实让女孩心理承受不了,忙就给厉锦琛打了个电话过去预警。
厉锦琛说,“她在哭,没事儿。”
有这些情绪反应,其实是最让人安心的。也比一个多月前,那个木讷呆钝的她好太多,正常太多了。
“arsen,她想要你病情的书面资料……”
“给她。”
“你真的决定……”
海恩还想说什么,厉锦琛又挂了电话。
那时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有男人面前的一片三维立体图像幽幽地飘浮在空中。
他伸出手,图像迅速放大到床上那团拢起的小棉包上,手指触上时,只是空气的冰冷和电子脉冲的如丝如缕的触感。
终是什么也碰不到,不敢碰……
他颓然地收回手,一拳重重砸在办公桌上,已经好过泰半的拳头上,还帖着女孩亲手换药帖着粉红女朗ok绷。
萌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随后几日,萌萌都心事重重,做事情时就不够专注出了些纰漏。
在给拓展部配备新的防晒抗暑物品时,错漏了两套。正好碰上卢茵茵等人要出门见重要客户,萌萌让王小丹回仓库去取物品,王小丹本是不愿意留萌萌一人在此面对一群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母狼”们,但碍于萌萌的组长身份,也不得不先离开。
等这帮腔的人一走,四下无人时,几个拥卢派就更有些肆无忌惮了。
“真是笑死人了。才三个人,竟然搞出个小组长。还好意思自称组长下命令,真是马不知脸长!”
“这有啥办法,谁叫人家上面有人呢!咱们这些凭实力的小白丁,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呗!”、
“上面有人?呵呵,这还真是帖切了啊!就凭她这副干瘪瘪的小身子骨,受得住咱们金牌主管的……”
本来萌萌一直低头道歉认错,息事宁人。但这些女人似乎完全不懂适可而止,尖酸她就忍了,但说到个人清白问题,萌萌不想再忍了。
“住嘴,你们……”
哪料她刚要反攻,一泼冷水从后方洒来,一下子全兜在了一群女人头上。而萌萌被人及时拉开,幸免于落汤鸡。
“刘攀——”
众女大叫。
而一直收渔翁之利的卢茵茵这时候也不能再当缩头乌龟,立即站了出去,跟刘攀横眉冷对,眼神火热厮杀起来。
萌萌看拉自己的正是刘鹏,道了声谢,就想阻止那两人的争执,但又被刘鹏拦住。
刘鹏说,“她们会对你发难,主要还是因为我们兄弟两平日跟她们结了怨。今天她们要谈的客户,刚好是我们让出来的。所以她们心里更不爽!就让她们对着刘攀发泄一下,免得内分泌失调。”
萌萌一听,双眼惊讶地瞪大。
旁边的女人们听到他们这嘲讽,立即又转过炮口,大肆喷发。
最后还是回来的王小丹大叫了一声“主管”,众人以为王子主管来了,急忙刹住了嘴,个个挺胸抬头整理衣妆仪容,借口时间紧迫,愤愤离开。
卢茵茵在与萌萌错身时,将手机屏幕对着萌萌一晃,冷声道,“姚萌萌,不要以为认识个高管就洋洋得意,能在慈森这样的企业里横行霸道了。谁知道这洋洋得意之下是否包藏什么祸心呢!”
萌萌一眼看到那屏幕上的图片,竟然是自己偷溜上专属电梯,接着下一幅又变成自己和张小苗亲昵交流。再看向卢茵茵的表情,心头大悟,难道这人从头到尾怀疑的“间谍”,其实只是因为没弄清“真相”怀疑到她的头上了?!
萌萌瞬间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卢茵茵却误会了萌萌表情是“坏事被撞破的无奈认命”,声音更冷,“有胆量就凭真功夫一较高下。靠着关系和走后门儿好意思在人前耀武扬威么?!要是我,早把脸皮子揣在兜兜里捂着别见人了。”
说完,卢茵茵就要走。
萌萌却叫了一声,拦在她面前,冷脸沉声地威胁,“卢茵茵,我不想知道你以何种心思和意图拍下那些照片,但是我必须警告你,这图要是你敢泄露到公共平台,再让别人看到胡造谣言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你!到时候,你就是想把脸皮揣兜兜里,恐怕也于事无补。”
说完,萌萌也没管卢茵茵那被雷到的表情,冷哼一声,昂着小下巴,推着工具车离开了。
午休时,萌萌本想上楼跟厉锦琛共餐,厉锦琛说正在会客,让她跟同事们先吃,不用等他了。
恰时,她接到了手机短信提示,邮箱里有新邮件。
心中激动,眯开邮箱一看,果然是海恩医生发来的病人资料。她抑着心中冲动,只虚晃了两眼,就不敢再看。整个下午的工作状态,也有些恍惚。之后被主管听说上午发生的事情后,就被关怀了一番,建议她提前下班休息调整状态。
心中有事,且又是攸关自己终生幸福的大事儿,她也没推辞上级的好意,欣然接受,第一次提前下班了。
没有回家,而是在慈森附近挺有名的一家咖啡管,利用公共wifi,仔细阅读起海恩的资料。
才看了个开头,她已经心潮澎湃,无法自以。
——病历——
姓名:保密
年龄:保密
性别:男性
国籍:华夏帝国
详细病史记录:发现患者时,年仅十三岁……
——
13岁?!
正是厉锦琛失踪时的年龄!
整个病史记录,记载了这个13岁的患者从被发现于暗巷中,与一群人斗殴时的状态,到后来通过接触表现出的治愈渴望,种种极端矛盾的言行,极端不稳定的情绪,和严重的自残自虐倾向,以及想要杀人施虐的病态心理。
每看一段,感觉这一颗长在温室里普受阳光雨露温暖滋润的单纯心境,都渐渐被这仅是非常白描的医学专业记录,染上了一种凝重阴郁的气息,有些难以自拔,很难受。
老天,当年的他,竟然遭遇过这么多黑暗可怕的经历么?!
还是一阵电话铃响,把萌萌从沉重的资料里叫醒,来电是厉锦琛。
“萌萌,今天你提前下班了?”
“嗯。大叔,你今天要加班吗?”
“要。”
“哦……”
萌萌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用手抠着桌上的调勺,发出轻轻地叩响声,似乎有些寂寞,有些无奈。
“萌萌……”
男人的声音柔和,低沉,似乎对她就有一种天然的安抚作用。
“有!”她一下又坐直了身子,一种期待的气息似乎也悄悄地随着电波,传到了男人的眼里。
他坐在匿大空旷,清冷寂寂的办公室里。其实,没有任何会议,也没有什么大客户,桌案上的文件全被处理完了,空空如野。他面前只有一个电子相册,里面的都是女孩和他自己的合照,美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