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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两代大将军(1 / 1)

 包元乾与她四目交接,两人都无所畏惧。那郡主身份尊崇自然没把他们当回事,只是这两个衣着朴素不合时宜的人实在是与旁人格格不入。包元乾是一个后世之人,面对这郡主的目光自然更无所谓了,便也直直盯着她。他初入帝都对于这些王公贵族心头还没有太深刻的尊卑概念,否则那日也不会一矛钉死丘岳了。不过好奇始终是短暂的,像包元乾这样的蝼蚁似乎也不值得她过多关注。那郡主眨巴眨巴大眼睛便移开了目光,欲随着身旁的宗亲队列朝正阳门内走去。“萧大人,那个女子你可识得?”包元乾指着那郡主倩影疑惑道。“哪个?”萧仪随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那脸色一下便白了,赶忙按住包元乾抬起的手低声道:“唉哟,快把手放下,可别瞎指点。”包元乾被他这番动作引起好奇,“萧大人不至于罢?这不知者无罪嘛。”萧仪赶忙摆摆手道:“对宗亲不敬的罪名可不小,况且她也不是寻常的宗亲勋贵,乃西平侯爷沐晟的掌上明珠。”“沐晟?”包元乾听到这个词,第一个便想到了朱元璋的义子,已故黔宁王沐英。这个沐晟应该是第二代西平侯,这郡主是她的女儿,难怪那日不惧严寒穿着土司习俗的“泠柔衣”,驭象本事颇为老辣,原来是专业对口了。他心中忖度这沐家世镇云南,与当地诸土司关系盘根错节,天高皇帝远已然成了一方土皇帝。这沐家乃是朱允炆一派的坚定拥趸者,朱棣靖难后也深深感到来自西南的威胁。这沐府无论在当地军卫、有司中,还是在众多的土司中都享有颇高的威望。云贵地区山高水长,万一用兵不利,旷日持久,各地迫于形势归顺于自己的诸王、将领、官员很可能乘衅而起。如此想来,也难怪这沐晟的女儿能够以郡主身份位列前排。见到朱棣车驾也只行半福之礼,看来是朱棣有意拉拢沐晟这个西南最大的军事集团头子,而特意赏赐的殊荣。萧仪遮嘴悄声介绍,这沐家看似为勋贵,实际却是明太祖义子一脉,实乃宗亲与勋贵两重尊崇的身份加身。西平侯虽为侯爵,可规制却与王爵一般无二。朝野上下也多以沐王府称之,这侯爷之女也与亲王之女并无两样,仪仗规制只高不低且皆以郡主唤之。包元乾听及此处,也难怪这萧仪让自己别瞎指点。心道这沐晟的侯爵含金量,可比丘福那公爵高出不少。如今朱棣靖难初定,正是拉拢手握重兵的沐晟关键时候,这沐王府的小郡主可谓是在应天呼风唤雨。难怪那日锦衣卫唯唯诺诺,她轻飘飘的一句便担下责任。她这身份别说失了一头贡象了,就算十头也是无妨。姜为听着萧仪喋喋不休,凝视着那郡主背影若有所思道:“这几日坊间流传,这西平侯沐家素与长兴侯耿家乃是姻亲,若她是沐王府的郡主,那与之站近的老者应当是耿侯了。没想到百战的老将,却如此养尊...”姜为看那老者虽然一身华服,却没有半分武将的坚毅之色,哪像个戎马半生的沙场老将?谁知姜为话未说罢,萧仪被吓地跳起脚来去遮姜为的嘴。“我说你们两个不要命啦!长...”萧仪眼珠四下一转溜,“莫要质疑此人,此乃本朝忌讳,昨儿年不知因造谣此事剐了多少人!”包元乾二人一头雾水,心道萧仪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的。尤其是包元乾,他是知道姜为所问何人。这长兴侯便是耿炳文,在真定之战被朱棣击败后被李景隆换回。在史书在记载中,他后死于僭越畏罪自杀。可如今才永乐元年啊,这耿炳文应该是有拥立之功的,为何谈及此人会让萧仪讳莫如深?萧仪轻叹一声,见二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便将他们二人拉扯至一旁道:“哎,这事儿你们还是不要打听了。我只与你们说一回,那老者便是长兴侯。”“哦,了然。”姜为如梦初醒般点点头,瞥了身旁包元乾一眼。包元乾是看明白姜为的意思了,这萧仪似乎是紧张过头了。姜为方才只是见那人神态不似沙场老将,无心之言提了一嘴,却把萧仪惊出一身汗。沐家与耿家姻亲,沐王府的小郡主自云南来京城人生地不熟,自然只能与耿家相熟。而来迎圣的勋贵皆是有爵位在身,所以耿家也只能有耿炳文有资格来迎圣,这并不难猜。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若是淡定自若二人倒也不会怀疑什么,只是萧仪这过激的反应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想来那姜为的无心之言便不是空穴来风了。包元乾心中忖度,若此人不是耿炳文而被指鹿为马,那真的耿炳文又去了何处?朱棣为这假的耿炳文造假又是为何,难不成是与沐家有关?他旋即摇摇头,心道罢了这些权贵们的事也不是自己一个草民考虑的。不待他多思,萧仪正色道:“就当我今日未说过,你们二人也未曾听过。若是胡说八道,不但功名不在性命也殃,甚至还会牵连于我!”“了然,了然。”..........包元乾在客栈中无所事事,兄弟几人也倍感无聊。他们在应天府也几乎待了一月光景,那日朱棣回宫几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本以为朱棣回京择日便会宣召自己几人,不过一连四五日又是音信全无。萧仪昨日倒是来过,他回宫请旨而来。他告诉众人天子已知晓几人早至应天府候宣,只是这月于中都舟车劳顿,颇感疲惫便择日再宣。饶是包元乾颇有定力,也觉得朱棣这厮架子也忒大了些。不过天子不见你,你再急也得憋着,几人无奈只得继续等候。这几日那闹地满城风雨的丘岳被杀一事,似乎被人刻意摁了下来。自朱棣回京后,市井便恢复正常,也无人再去搜索刺客。也不知那丘福得知此事,是怎么个想法?“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咯!”包元乾抛着筛子玩耍,自嘲道。“未必是坏事。”姜为淡笑一声,“你没察觉么,圣上是在刻意冷淡我们。”“刻意?”包元乾本就磨皮擦痒的,如今听姜为这么说倒是让他耳目一新。姜为掺了杯茶道:“我们立了功劳,又是最后一批破例举荐入朝,此事朝野皆知。正如吴侯所言党争激烈,文武两派可都睁着眼睛看着圣上会封赏我们什么官职。”“你说的不错。”姜为又道:“圣上岂能不知朝野党争激烈?如今刻意闲置我等不见,不是针对我们而是给文武两派敲警钟,告诫百官莫要假以举荐之名而行党争之事。”包元乾似有所悟道:“你想说这圣上给咱们的官职不会太高?”姜为道:“所以那日我会打趣说给你个文官闲职也不定。”包元乾不以为意道:“军功不过是敲门砖罢了,咱们所来应天可不是军功这般简单。”姜为摇头道:“没这般简单,我这些时日倒是看出不少眉目。”“何解?”“那日正阳门外你光盯着女人看了,却忽略了百官中一个人物!”姜为放下茶杯怔怔道。“何人?”姜为悄声道:“你还记得那日替你摸骨的那个相士么?”“龚元!?”“正是!那日他身着文官官袍服亦在队列之中!”包元乾倒吸口凉气,他万没想到这来历不明的相士竟然是个朝廷官员!这至少说明文官集团早就盯上了自己,他琢磨那日龚元前来摸骨所言之话,倒有三分诫告之意。姜为的意思再明了不过,这些文官集团手段通天。不管你有多大功劳若是不跟他们一条船,怕是三言两语攻讦下便能让你吃大亏!因为吴高乃是勋臣武将,但其为靖难罪臣又无迎立之功,暂未卷入派别之争。但这些文官仍旧怕包元乾几人会偏向武将那派,以此来敲打自己。“他妈的!”包元乾被姜为这么一分析,顿时骂了句。姜为沉思道:“只是文官们早早出手了,但是这武将派系却迟迟未来寻你,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他将茶喝罢便欲离去,包元乾问道:“天色将暗,你去何处?”姜为轻叹一声道:“我去看望下小蓝,那日将她安顿好后还未去看望过。”“且慢。”“何事?”包元乾留住了他,见他提及小蓝。他这几日心中一直琢磨这件事不知如何给姜为说,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毕竟事关小蓝安危。“你可知..前朝的凉国公,蓝玉?”“蓝玉?”姜为摇头。包元乾心道自己所想果然不假,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姜为一介小民又在边塞小城怎会知道皇权斗争的牺牲品?况且这蓝玉在这个时代并不算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名将,这对于蓝玉的吹捧还是后世以讹传讹无限夸大的结果,甚至吹嘘到了蓝玉在世,朱棣不敢靖难的地步。实际上蓝玉在明初的名气源自两处,一乃开平王常遇春的小舅子,二乃他被施以剥皮萱草酷刑且被族灭而为人所知。蓝玉在军旅生涯中绝大多数时候多以副将,偏师协助等身份参与战争。而真正轮到他独当一面成为一军主帅后只经历两场大战。其一便是扫荡西川元朝残余势力,月鲁帖木儿。可历史便是如此滑稽,作为主帅的蓝玉尚未到达明军后方大本营,月鲁帖木儿大军便被四川都指挥使瞿能大败全歼,活捉月鲁帖木儿。此战乃是瞿能一手包办,蓝玉只沾了个光。其二便是为人传颂的捕鱼儿海大捷,可实际上是蓝玉于塞北奔波数月而徒劳无功,觅不得北元王庭所在。蓝玉气馁准备班师回朝,是左右副将军耿炳文与王弼死劝并立下军令状,在容他们二人搜寻三日,蓝玉无可奈何这才同意。而就是这三日光景,还真让耿炳文与王弼搜出天元帝的所在!所以蓝玉想靠军功在这个时代想被人所知,简直是痴人说梦。包元乾将蓝玉案来龙去脉与姜为说罢,姜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道:“难怪她闷闷不乐,我不该带她前来应天。”包元乾轻叹一声道:“皆是我之过,往日忽略了此事。到了应天见小蓝如此反应,这才联想到此事。”姜为摇头道:“不怪你,你我也只是怀疑罢了。究竟是与不是,还得让小蓝自己告诉我。可若真是如此,一旦泄露了消息会给兄弟们带来杀身之祸。”他所言不假,蓝玉是被夷了三族的,若是朱棣得知蓝玉案尚有遗孤在世,必定会对小蓝诛杀到底,也会牵连他们几人。毕竟,朱棣靖难是以朱元璋为正统而合法继位的,朱元璋时代的案子是一律不得翻案,否则便是对太祖高皇帝的不敬,这靖难的由头便会大打折扣。他起身不安地踱步道:“不若我先带小蓝离去,这封赏一事不要也罢。”包元乾摇头道:“那便是欺君了,圣旨上可有我们二人名字。他们去的,你却去不得。”姜为道:“关己则乱,是我疏忽了。”包元乾稳住他道:“莫急,如今小蓝暂无大碍,我们便不要自乱阵脚。且先等封赏下来,再做决定不迟。”姜为缓缓坐下,他明白包元乾言之有理,毕竟小蓝身份还是未知,如此武断倒是仓促。加之如今并未暴露,贸然离去反而引人怀疑。就在二人说话间叩门声响起,包元乾开门看去,只见是管理客栈的小吏。那小吏满面堆笑道:“贵人勿怪,有客寻访而来。”“有客?”包元乾看向楼下,只见一个长身而立的男子遥望二楼的自己,淡笑作揖。那男子五官挺拔,身材匀称,器宇轩昂,年纪不到三十。虽着一身布衣,却掩不住眉间杀气腾腾的神态,一看便是行伍中人。“让他上来吧。”包元嘱咐一声便回身对着姜为道:“老姜,你方才还说武官。这不,说曹操曹操到。”两人端坐于屋内,只是片刻那布衣男子便已站在门前。“想必二位便是吴侯提名之人?”“不错,请进屋一叙。”那人合门入内,旋即推金山,倒玉柱般一揖道:“我乃凤阳留守司事,卫青。”“卫青?”包元乾听着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这明初确然也有一个卫青,此卫青非汉代之卫青。他看着眼前这卫青面容俊朗,丝毫不弱于姜为,倒是个面若冠玉的青年俏将军。三人互相介绍一番,那卫青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道:“二位莫要误会,卫某此来不是说客而是替人递信。”包元乾取出信来一看,落款却是齐王朱榑。“齐王?朱榑?”二人都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卫青道:“齐王殿下在伪朝时因握有军队,而被削藩囚禁于凤阳。如今靖难初定,圣上此次前往凤阳一为祭祖,二也是专程将齐王殿下带回应天款酬,复其封地。”二人旋即将信中内容看罢,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原来这个齐王朱榑大有来头,信中所言其夫人吴氏乃是江阴侯吴高之妹!信中言辞笼络,似有让自己几人为其做事之意。这朱榑既派卫青来送信拉拢,那应该便是武官集团的意思,难怪这武官集团早前迟迟没有反应。原来是等着朱榑从凤阳归来,以他为吴高妹婿的身份拉拢自己等人。可这事儿绝没有这般简单,这朱榑既为吴高妹婿,可吴高却并未一股脑地与武官混迹一处,而是让自己洞悉朝中情况而定。这就说明这朱榑颇为不靠谱,至少在吴高眼中是这样的。那自己也得多留个心眼,不能因为朱榑一封信便稀里糊涂的上船了。“原来如此,既然齐王亲笔来信,在下受宠若惊。”包元乾打着太极道,“只是如今圣上还未召见,功名迟迟未定,这回信怕是要暂缓几日。”卫青直言无妨,三人言语几句便送走了卫青。姜为看着他离去背影,道:“凤阳留守司事....这齐王倒是善于笼络人心,往日被囚禁在凤阳却能广结官员,让凤阳的留守司事替他送信。”包元乾没关注卫青的官职,而是卫青此人。他没能见到汉代的大将军卫青,却见到了明代的卫青。如今文武双方都已抛来橄榄枝,而选择权到了自己手上。只是他被文武这么一夹,又有朱棣这厮在故意隔岸观火,他们几人真是倍感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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