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历史军事>晋人:父与子的亦正亦邪> 第五章 从前晋氏从前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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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从前晋氏从前恶(1 / 2)

 车粼滚滚,旌旗展展,今一日衣容已在时辰里陈旧,二三趟捎带着水泥湿土的鲜风,无疑是毓景霓秀的无执城雨后才会冒出来的野莽味。

“主君,廉由那厮就给家里打了声招呼溜得是影子都找不见,还需慎乙来替他接您,这不得罚他三顿饭。”与廉由一块伺候晋衎的慎乙扭头回看闷闷不乐的主君,自以为出了官务积压的南廷就能露出一排牙逗上一逗。

晋衎且没吭声,华盖倏而噼噼啪啪的响,他探头见西山赤红之余,迷蒙的雨粒恰似黶翳的飞尘。不时薄气如胭脂敷在脸上,其色如春雪冰花绝了人间四季。

“别提他。”晋衎话虽如此,却不禁想起卫满直呼台役将一人拖出尚书台的场景,其喝骂之词从耳朵一直刮到腹肠,总归能品出些许情故,奈何法曹并未就此呈递文书。

“慎乙,”他突发奇想地问道,“我对你们甚是严苛吗?”

慎乙一下子满头雾水,心里嘀咕主君情态不善,平白这么问究竟是出于何故?于是攥紧了缰绳,生疏地表达出自己真切的想法:“奴本是佃户,主君家养奴三代未曾盘剥,反让我等有余粮可囤,这般恩情主君便是要奴当牛做马也不为过。”

晋衎听慎乙谈得久远似乎对问题避而不答,即使没有打断他也自有所思地看向街边为一场不大不小的雨揣着板牍躲蹿店舍的士人以及消得酷暑脚踏泥尘挑担收货的贩人。

“但主君夏时给奴竹席石枕,冬季又添被褥绒衣,到时候了还让媒人给奴说亲。奴如再怪主君严苛,那就该天打雷劈。”慎乙两指竖立,仿是一通誓言掷地有声。

“哼,说亲。汝去年成了家,怕不是骚着了那廉由。”晋衎苦笑笑打了慎乙立誓的手,藏着心头的痛道:“汝要知福啊。”

慎乙不晓得晋衎话里有话,乐呵呵地应首道:“待奴有了儿,让他来服侍主君的儿!”

“没出息。”晋衎被慎乙朴实的模样填满了空落落的眼眶,挂碍着廉由的泪又掉在了雨里。

忽然,像是天上阿谁把琼浆与甘露故意泼在了晋衎的头顶,且棉且劲的酒香充满鼻腔,竟将万千愁绪化作河龙与汀鹭,取饮即可登天。

“停车。”

慎乙正要扬缰的双手顿时缩了缩,然而仪仗循进并无外情,狐疑是耳背听岔了并未冒然勒马。就在慎乙糊里糊涂还驱车向前之际,晋衎已张望到香从何来,急于一时喊道:“止行停车!”

尚书令的喝令统束步骑,官伍车马皆停驻当场,特职保卫的都尉目扫四方,手搭刀柄。

晋衎翕拢服袖于三五侍从的簇拥下踩凳落地,其质倚风而穆渺,其态贯虹而雝融。街上行人纷纷观叹,所思所想俱随晋衎而动,忘乎自身何去又何从。

慎乙跃下车赶到晋衎身边,且没开口问主君因何不归家就被晋衎精准地握住手腕使力,以此预先管住他的唠叨。只不过慎乙嘴上不提,粗略瞧一瞧酒舍茅草搭棚,栅门还歪了一边,哪能不像头倔驴和晋衎暗暗较劲。

主仆两个时紧时松,到底赖着慎乙不能强行改变他主君的意愿,而他们前脚才进酒舍,舍中消乏的喧哗的甚至是避雨的无论几斗酒下了肚都被晋衎吓唬了胆气,不必认出是个多大的官,只当惹不起躲得起,有良心的抛下几枚铜板,没良心的拔腿就跑。

经营酒舍的白发翁早听着外边是官府散衙的热闹,但是活到今天都没想过哪个明公能来到这里。他放下酒杓也喊不上白吃酒的人,弯腰尽快捡起钱还没在兜里揣稳当就着急到那位挂印垂绶的黑头公身前扑通跪下,仅能蹦出牙关的几个字全不敢试险去招呼尊贵的客人。

晋衎蓦地叹了一声气伸手扶起舍主,道:“翁无需惊慌,我寻香解馋而来。”

白发翁斜觑着黑头公的侍从把醉倒不醒的人一一拖到外边,直犯怵自家屋小哪里容得下他们这么大的阵势,再者是什么没闻过的味儿直窜鼻子,说不上好坏却勾着自己打了个喷嚏。

“老兵无礼!”慎乙瞅着那唾沫星子差些喷到晋衎的衣襟,如自己受辱一般呵斥道。白发翁无助地想用手找见点什么干净的物件,最后脱下外衣老实地捉来晋衎先前因为扶他而沾上臭汗的右手,勤快地擦拭着。

“我是太骄纵汝了,没教汝如何称呼他人?”晋衎另用胳膊肘捅慎乙,扭头朝门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都出去。

慎乙不解晋衎为何在意一个恐怕都不知道兵卒低贱而老兵由来专于侮辱他人身份的糟老头子,臭烘烘的布衣不是更脏了手?反正自己较之廉由就是有脾气和主君顶嘴,于是作势往外走时撂话道:“奴等拍拍腚走了,主君难道趟泥回来?”

晋衎最忌如今多愁善感的时候遇上势利的言行,正遭慎乙作到心眼子,下意识黑脸攥实了掌心的东西。白发翁错以为是自己触怒了晋衎,应对之法唯有磕首再磕首。

黑头公在磕头声中终是没有责骂慎乙,就着落在自己手上的外衣给白发翁披上,但见其里褂破烂,整个人或因时常劳作而精瘦,比起大腹便便的僚属可见根根肋骨。晋衎须臾间想叹他老年不易,又系于朝廷仅剩余哀。

“尊家沽的什么酒?”晋衎为避免舍主惶恻主动坐在破旧的麻席上问道。白头翁虽然体察到晋衎的和善但还是紧张地错答道:“鄙、鄙是沈大桑,家里八口人,祖籍在关东。”

晋衎笑了笑并不纠正沈大桑答非所问,惯着沈大桑道:“沈翁可至古稀?”

“没到过古稀,平生只到过京城。”沈大桑鼓起勇气瞄着晋衎周围散乱的酒器慢慢靠近收拾起来。好在干活有了踏实感,沈大桑空白的脑子里又有了操持酒舍的步骤,麻溜为晋衎盛了一碗酒。

“多谢。”晋衎双手撑在腿上轻轻吸这馨厚堪比麝兰的酒香,当即趣兴盎然,更为惊异其液白如鹤羽,清透胜过涤醑。甫一入口,就忍不住饮个干净。

他大赞道:“诸公皆求长生不死药,但知此味之盈虚,何不修君子之雅望!”

沈大桑尽管听不懂晋衎有多喜爱自己家酿的酒,也能看出晋衎满面愉悦,自不擅长逢迎便将好大一个酒坛子搬到晋衎身边,小心翼翼地用长杓舀酒添在晋衎碗里。

晋衎顾不上酒量深浅狠狠地吸着酒香,光是这样就醉得他美美的傻笑。他把满碗酒亲手递向沈大桑,道:“劝君酒。”

沈大桑觉着晋衎没有恶意却有些吓坏了,把晋衎的手和碗一块捧住道:“这酒我怎么配喝呢!酿得这般清就是想要达官贵人不嫌弃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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