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历史军事>晋人:父与子的亦正亦邪> 第九章 城外小麦惹战祸,曹夋大意丧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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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城外小麦惹战祸,曹夋大意丧军威(1 / 2)

 稚鹰自巅峰一跃而下,挺而与苍天一线齐光,超出乎云山,沉没在重雾。随后振翅削冗,俯见河水之东,水力洞若神来,启渊以收龙蛇;翻飞河水之西,城垣悬影绝丈,掠光以镇阴阳。

华城之外麦田如大片铺在土地上的金色缎子,呼应着洛河的水浪都如上下滚动的写画丰收的卷轴。阡陌纵横中除去精壮的农民,且有数匹军马来回穿梭,骑兵背插双旃,黑旃上用白漆楷书一个虬劲格正的曹字。

“春粟熟了。”

“陆司马好怪的情致呐!”嗓子眼能喷出火来的人打望麦田一眼,箭步抢前握住齐州司马的佩刀,猛然间帮他拔出了七寸铁身道:“曹夋的兵卸了甲,光着脚在割我们的麦子!大车小车的装满了过浮桥运回东牢关去,用得着陆登叹他娘的熟了。”

陆登没有挪眼来看身边三四个恨不得立马冲出城门让麦田撒上人血的武官们,屈指弹开别人把着刀柄的手,随后匣扣一响,宝刀归位。

插在城头的大纛被秋风呼呼吹响,在宣示主权的篇幅下,一个仅有十五岁的男孩站在垛口上手攥着赤红色的流苏,随后贯力将纛杆一提而起,犹似长枪般横在身后。

“先生,曹夋是在引我们出战。”尚不成熟的嗓音听进别人耳朵里格外斩钉截铁。

几个武官互相不服地对看,都觉得小孩子不畏高脱了裤子放屁,净图个响,也不怕脚底打滑掉下城头。

陆登感受到这些人的怨念,抬手让学生掌着自己跳落到身边,然后眺望大河汤汤,可见水面上映照着几百年来战死此处的士兵们的面庞。

“西魏以安阳为京师,东牢关只称牢关,归属景州。及东魏迁都玉安,忧惧洛州居天下之中,一马平川,于东西南北筑起四关,方才征要了牢关改作东牢关。”

“先生给我讲过这个了,”齐州牧左融之子左辽听着老师的念叨不得劲地挥舞着手里的大纛,一式九招虎虎生威,“东牢关拒景乾,北琼关拒雍臧,西平关拒汉州,南嘉关防江贼!”

“公子聪慧。”武官没一个想得通州牧为什么要把领兵对峙燕人的事交给这么个带孩子的酸书生,不耐烦地捧喝着。

“未交战而先算,需校计而索情。”陆登收回远眺的目光,风度古朴浑厚,身载春秋,势同雄关,顷刻让内心焦躁的武官们尝到了不小的威力。“根据探报,燕廷权制惊变,汉州四氏难逃血洗,晋氏令中书省几近废除,闲时不设,并入散骑省。曹夋征东将军之位,恐不能保。”

“可是城外燕兵确实打着曹家的旗号。”一人小声嘀咕道。

陆登缓颜笑道:“与其听调受罪,不如迫使中台急于战事,不能罢免其权。”

“先生便和他打一场!叫他输了滚回燕廷罪上加罪。”左辽步伐迅疾,挥扫纛头如点枪尖。

“我与曹夋可作两家,齐州与中原非是异国。”陆登抱臂胸前,背靠着垛墙,耳边时不时传来燕兵收获麦子时兴奋的叫喊声。“州郡纳粮于官仓是本分所在,骂不得曹夋抢麦子。再者,其所领王师,我等击之形同作乱。”

“那如此,曹夋要我等开城门,我等又何拒!”先前抢陆登佩刀的武官把陆登当成燕廷的走狗狠狠瞪着,道:“陆登不如让使君送印投降吧!呵,燕廷对亢节不服者杀,对奴颜婢膝者赏。”

左辽听到老师受辱顿时提杆回转,昂扬的生命力鼓盪了他喷薄的杀意。陆登知其莽撞一把掳走大纛横栏住左辽,上面隶书着男孩的姓,记载着齐州牧不称孤不道寡仍是一方诸侯的事迹。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左初颜三家立于景乾三百年,从东魏至今,唯剩左氏可当官民父母,何可欺压人,不爱众!”

“哼,”左辽鼻孔呼出粗气,忿忿咬掉了嘴唇上的死皮,“弟子受教了。”

威猛堪比幼虎的男孩用手背撩开纛旗,歪头从流苏下走过,还是呵斥武官道:“陆氏当年是圣相文玄选中的忠贞之士,世代不负众望。家君既让陆司马前线持重,汝等该当畏惧军法,服从调令!”

“咳,”陆登不乏欣慰地端详着自己的学生,把大纛还给他继续耍把式,“多谢公子为在下执言。”随后态度严肃地为武官们分析道:“曹家自从攻灭雍臧马氏之后,好大而喜功,恨不得再割去所有关东百姓的耳朵去炫耀军勋,而燕廷齐之以刑,为政不以德,见齐州之礼义廉耻,其必羞恼往日不臣矣。”

他直抒胸臆,身上千般流光便万般浩然。“为我亲友老少不落于虎豹之口,须让关中忌我齐州儿郎,无不人杰!”

“敢问司马何计制曹?”

“骄之,”陆登转身遥指东牢关,指挥若定道,“割麦夺粮不过辱我,不足胜我而报朝廷。曹夋诱击不成,必于日后亲率主力渡河,于我城门之外击鼓摆阵,耀武扬威,示其兵强马壮使我不敢出战。如此他脸上有光,燕帝亦可让他将功补过。”

武官们再无半分不尊敬陆登,心里都有了能建功立业的信力,摩拳擦掌道:“司马知敌将若此,我等该如何攻破敌阵?”

“进时遇袭可弃卒,退时被劫如蚁散。曹夋为保万一,渡河之后当在东岸下寨大造声势,缓图撤军。”陆登挎刀颀立,壮美明艳,俯仰间迸射出的极致辉煌的神光,震撼着或将蒙受血雨腥风的凡尘,天生能让将士们坚信他的呼唤就是胜利。

“到时我方以曹夋无奉天子诏令独断专行,强兵犯境,杀他个措手不及!饶是燕廷要说一个反字,也该先说曹夋。”

“我、我!”一直竖起耳朵倾听陆登排兵布阵的左辽举着纛杆就原地又蹦又跳,两眼直冒光道:“先生带我一块去!若能生擒曹夋,也好消了鸟包子气。”

“假是曹夋没那个鸟胆过河,十六公子就只能鸟包子气变窝囊气了。”

左辽看着哈哈大笑的武官,轻蔑地勾起嘴角道:“不会的。曹夋抵抗尚书台的命令,其弟曹奂又是主犯,哪怕把华城一代的麦子都割了都于事无补。只有突显他尚可为燕廷与我齐州争较胜负的价值,他才敢回去呀。”

“十六公子不愧最受主公喜爱,生擒曹夋的头功我们便让给公子了!公子可要拿得住哟。”

“我当然拿得住,”左辽将大纛立在身边,恍如在青天的照拂下愈能所向披靡,“关中的老儿小儿垂涎我姊的美貌,我要用带血的刀逼得他们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怎么配得上左嘉仪!”

不过一个月,割麦的燕兵一眼望去比田里的麦子还多出不少,陆登知道曹夋派出先锋已经苦于忍受中台的催迫了,关于兵家戒骄戒躁的修养恐怕早就被他淹没在对政敌咒骂的唾沫里。

陆登在静候曹夋入瓮之余,量身为学生寻找趁手的兵器。枪身削短则失其锐,刀身过轻则失其利,于是在城中铁窑四下摸索,找到一对短斧。斧头寒铁混钢,于迸溅的火色中散发着幽幽蓝光。

他当下就觉得左辽会喜欢,高兴地带着双斧去见在宿营里骑马抽矢的左辽。只见男孩朝着十个靶子一通疾射竟无一矢不中,其臂力足令陆登惊讶。

“斑奴,”陆登朝拨转马头将成绩一目了然的左辽挥挥手,“快过来。”

左辽左右估计陆登身上有宝贝,当即腿夹马腹驰到老师面前,憨直的从马背上跃进老师的怀里。

“危险,多危险啊。”陆登晓得学生惯要这么生扑,笑着脸说教道。

“哈哈!”左辽扒着老师肩膀发现跟在老师身后的侍从双手捧着一个大匣子,随即急不可耐地示意侍从向自己靠近,再打开匣子一睹为快。“是给我的吗?”

“是。”陆登把左辽放到地上,很难想象以前被自己抱在襁褓中的学生已经有超过七尺的个头,双斧的杀招是顺手拈来,凌厉的天性指引他精准命中敌人的死穴。

左辽闪转腾挪间短暂地过了瘾,接二连三的抛起短斧像在演杂耍,似乎哪里不太满意。

“先生,弟子想要湛金神威枪。”

“那可是马风起的兵器。”

“对,我一定要得到它!”左辽接下斧头忽然轴腰开膀铆足劲投了出去,斧头在空中剧烈回旋眨眼削飞了五十步外稻草人的头。

侍从张大了嘴巴,目光跟着草人头划出一道弧线,差点忘了去把斧头捡回来。

陆登另有所思地掐起左辽的腮肉,期许中不乏忧虑,道:“斑奴要比马风起还强。”

“他凭武力征服诸胡,弟子要征服九州!”

“咚——咚咚咚!”

听不出有多少个犀皮大鼓被强壮的力士玩命地击捶,但陆登可以从奔来报信的士兵的神情中得知征东将军的旗杖终于出现在了洛河之东。

“可算来了,”陆登长呼一口气,传令道,“备滚油檑木,巨弩金汤。诸将士佯装慌乱,惧其攻城。”

城外数万人依次列阵,或挺戈扎盾,或持刀挽弓,全军严整几无疏漏,而中军旗号左挥右摇,两翼还有轻骑踏起几丈黄烟。

曹夋提着马缰前后松活了双臂,一套油光锃亮的甲胄又抖落下不少封埋了功名的沙尘。将军的一双眼里满道是承担起国之重器的英魂。

他朝着华城看啊看,看不透关东的气数,也看不穿自己的归路。

“将军,”他的裨将徐茂指着华城城楼上一台应该被士兵们组装却七零八落往外掉的巨弩,“陆氏惯是儒将,怎会治军如此?会不会有奸诈之图?”

“朝廷不让我进攻,难道左融会让陆登袭掠王师惹火上身吗?”曹夋藐视着隶书左字的大纛,另眼看见陆登命人新立起的同样以魏隶书成一个燕字的牙旗,不禁气结自己若非深受谮害,哪能和陆登逢场作戏!

徐茂揣测曹夋的心思没有放在可能发生的兵锋交接上,浑然算计着京城里的人和事。虽然忧患隐隐近在咫尺,但是曹夋作为主将自会为此担责,自己多那一句话也可算尽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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