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酷我小说>历史军事>晋人:父与子的亦正亦邪> 第十一章 少年仁心不忍屠,陈牧失言错揭露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十一章 少年仁心不忍屠,陈牧失言错揭露(1 / 2)

 莽霭云际浑然与积雪相接,天地凛霜若窟穴,寒风化妖于其间,凄凄厉厉,触怒冬神。而后仙户洞开,门扉震颤,冬神步踏宵空,惊落万千银尘在人世。

“这雍州的天未免和别地儿差得太多了!”卫毓抱膝紧挨着辎车的车壁,清鼻涕止不住的淌,哪怕盆里暖炭烧得再红,都觉得周围凝着冰。

车马行进的不算慢,动静却很轻,似梦寐以求的暖风送着他们一行人往回走,回到熟悉的无执城。

可从进入雍州地界便遭遇上的那场动地而来的抢劫使卫毓觉得自己在做梦。骑射皆精的赤乌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不纹有黑色的麟片,活似一条条蛟龙裹缠着他们。

那毫无战法的俯冲和古怪刺耳的怪叫仍旧让副官坐在马上于窗外一直大呼将军、将军!有敌袭。

卫毓其实只认定别人叫他在散骑省的官职,所以无论副官怎么喊卫将军,他都迟钝得像是不姓这个卫。好在不读兵书之人也为关北不是个太平世界而彻夜研习保命之法,最终能抄起就摆在案上的一卷书指挥起受惊的将士。

“汉州的粮不能被劫,雍臧百姓就差一口饱饭救命呢!”卫毓从车厢蹦到雪地里,顿时僵得刀都拔不动。然而乱箭到得很快,坠下来是被盾牌弹开还是直穿进肉里的声音都跟冷电一般流窜在血液里。

部曲们用坚实的后背把卫毓包围起来,卫毓对他人交托性命的时刻永远刻骨铭心,从而想起陈牧杀出与胡马追逐,晴雪之下满身折射着太阳的光辉,当他擎起大燕的旗便向镇北将军狂奔。

噢......这两撇剑眉安在羌人的脸上果然是过于锋利了。卫毓恍恍惚从梦中抽离睁眼正是陈牧守在身边,不禁沮丧日思夜想的无执城还是那么遥远。

“咳咳。”他虚弱地咳嗽着,扭头想和雍臧刺史说说话时,陈牧又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屋子。

雍臧的荒芜和寒冷让失了世间寄托的青年觉得自己躺在一个大洞里。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里的回忆,关北人很热情,混杂的血统使得他们心里没有倒钩去勾住诡计多端的肚肠,却也因此不受礼法的斤斤计较。

初会陈牧时,自己在冰天雪地里连腰都立不直,为保朝廷的颜面不得已往袖里兜了两三个手炉让裘衣内热气流通。按理说官府行走皆当步态冉冉,款款风致,稳当当的不会撩翻了炉子。

但是好端端个雍臧刺史,一方大员,口不语诗,大冬天直说朝廷此举使关北犹如大旱激逢甘霖,满府司的人随之欢欣雀跃,每一步都旋风,让自己得小跑才能跟得上陈牧的脚后跟,接后炉灰抖落得两袖都是,谈话间只怕衣裳烧着了。

“雍臧三十二郡得知朝廷用心,发自肺腑的响应于我,义士一时间比羊群还多得多!”

“法纪?哦,哪里都得有规矩,兄弟间也得有规矩!例如你和我,就要定下规矩,为了关北好的事儿,谁也不能阻挠谁!”

“什么什么话我在书上看过,还头次听谁能从嘴巴里说出来,兄弟好本事,好本事。雍臧内事我都听你的,外边的活计我得力些!”

陈牧说起话来总像一阵从北漠卷来的沙暴投在羌人的篝火堆里,噼里啪啦地烧着如自然的力量在猛烈对抗时发出的声响。

关内的玄理清谈,虚远道浮恐怕一辈子跟这位雍臧刺史沾不上边,光是截句抠字都够中台杀他几回。可是奈何不得和羌族打成一片的汉子并不在乎对仕途要有技巧的谄媚,治理好雍臧三十二郡就是拼尽命,流干血,挖出心的去干,仅此而已。

现有的燕律不可能适合关北的民情,因地制宜完全编撰出无逆大局,无违当地的新的法典自己唯有遵循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方向,日以继夜的与关北的智士们群策群力。

这一趟,自己本是想跟着陈牧到雍臧的交汇处验证新法的威信,奈何黎明尚未出现眼前,病痛就已染进梦里,三五天卧床不起。

该知道不来了,关北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了!卫毓倏而天旋地转,耳边尖锐的隆鸣声橡根铁棍狠狠捣着胃部,翻身就吐出苦涩的胆汁。

陈牧见好大劲没白费可算摇醒了卫毓,折身去取一碗水急急要卫毓喝一口,道:“兄弟快随我走,赤乌人眼红羌人都有了衣食不跟着他们打杀了,直接来杀我们了!”

“我,我走不动。”卫毓对性命之危都提不起丁点气力,抬眼看陈牧一身白雪粒黏着血珠子真是才从乱刀中脱身,一口气带着一声笑裹紧了被子,道:“使君可先去。”

“病成啥样犯恁浑!”陈牧摔了陶碗,忘不掉方才碰到的手持龙首乌钢枪的少年是如何把自己三枪挑落马的猛烈,深知多耽误一分,自己和卫毓是就离死近一分。

他拽着死沉的卫毓想用被子把兄弟捆在身上方便背着作战,手忙脚乱间,两个赤乌人破门而入,浑身鲜血淋漓,是把敌人的血献给蛟龙便可以获得神力的信仰致使他们被称作赤乌。

“啐子。”陈牧斜肩一手将卫毓推回床上,一手握住了砍来的刀刃,骂骂咧咧起脚踢飞了要来削自己脑袋的敌人。“偷人背的,给獠吃!”(啐子:羌语里的脏话)

卫毓害怕杀人不眨眼还要把尸体没凝固的血放道口子从头淋到脚的赤乌人,哆哆嗦嗦捡起陶碗的碎片厌恶地扔打着他们。

“宁子打到我屁股蛋了!”陈牧夺刀左右各一下麻溜结果了两个兵,回头挺欣喜卫毓不算实打实的废人。

“毓,长也,稚也,愿天地宁也。”卫毓在陈牧再次来背他时倔强而认真地说出名与表字的含义,随后张大嘴咬疼了陈牧。

“看清楚人呐,我是陈牧,你兄弟!”陈牧用额头顶开卫毓的脸,心里不仅记住了卫毓讲的话,还觉着肯定咬出血牙印了。

卫毓听着外边兵器交接的声音,决意不让陈牧如愿,往后跌坐在床上道:“我没与你结拜,雍臧需要你主持场面。”

“那也不能没了你啊!”陈牧火冒三丈就差骂人了。

“在关内,一百个陈牧抵不过我一条命。但是在这里,羌人和百姓只认姓陈的,你比我重要。”卫毓倚着土灰的墙壁,亲如兄弟的温情藏在目光中依偎着陈牧。

“日后雍臧平定,你一定要去无执,见晋令,替我揍他一拳。啐子,派我来这丢了命。”

“啐!”陈牧头一回因为憋泪而让身体发抖,就是不理卫毓的请求要强行带着一起走。“我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呢!”

“活不过今天了!”豪犷的少年提着替阎王掌管阿谁生阿谁死的长枪由远及近,其身冲顿浩光,裙甲翻风。

左辽兴致不多地歪头睨着陈牧,吐了吐舌道:“手下败将。”

陈牧懊恼地看了死活不听从自己的卫毓,挡在床前道:“这个人,他手无寸铁,患了重病。你比赤乌族的浑蛋有道义,我舍不得丢下他,我可以用我的命代他!”

卫毓震惊地躲在陈牧身后,周身笼罩在他的影子里竟无比温暖,开口道:“道义,关东人当然有道义。”

左辽打量这间屋子里长枪施展不了,进来瞧见门栓断成两截便反手将枪放在了闩上,手搓着下巴干了的血。“草包子能听辨得出关东口音么?”

“哼,”卫毓严整以待的陈牧不同,嗤之以鼻道,“安阳是被称作魏京吧,若叫你现作书法,必是魏隶。”

“我的字,没有老师好看。”左辽几乎肯定这一人是雍臧刺史,一人就是燕廷特派的镇北将军。

卫毓揣得明白陈牧要能胜过面前的少年就不会急着撒腿跑,自探了探滚烫的额头,坚持一口气道:“东牢关的战报我有耳闻,曹夋被年未弱冠的孩子给逼得跳了河。陆登熟谙六地六道,以少胜多,不会只教你怎么取人头颅吧。”

东牢关的胜负是传遍了九州的,陈牧这才认识自己的对手是什么人。“啥,左融的第十六个儿子,就是他?”

左辽对他二人直呼老师和父亲的名讳露出了不满的神色,略微按捺不住地摸着皮带上拴挂的双斧。“敞亮了说,雍臧起义投附齐州已是万事俱备,而你们坏了最后的关节。”

“关节?于齐州是大兴不义之兵,行不义之举的关节,而对雍臧缺衣少食的百姓是熬过寒冬过上太平日子的关键!”卫毓奋身而起,急促的呼吸缓解不了胸腔的堵迫,却是气势凛然。

“关东加上雍臧便九州有六,义或不义的,还能由燕人说了算?”左辽沉着眼底的杀意,茫茫见到了陆登的残容。“再者说,关北三州尽空,何有一个燕人!若非马风起于乱世收治胡夷,天下也只剩六州一百零一郡。”(三州:雍州、臧州、穹州)

“伢子不知道马大人是怎么嘱托的!”陈牧骤然被点燃了英魂的血,手里的马刀似乎能够映照出先人的雄姿。“大人说,郑燕的国仇,随着他的命也就一块了结了。羌人,哪怕是赤乌人和燕人只许闹家仇,不可以分家!”(关北胡夷尊崇马风起,对马风起用对父亲的称呼)

卫毓登地被陈牧的话戳中燕人立身以来都无以实现的平生意,热泪来不及擦就落下了脸颊。

“我是燕人,关东人也是燕人了!”陈牧对信念始终如一的执着不经意让左辽汗毛倒立,再一吸气时已经不再摸着斧子。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