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在我这瑶山住上几天,我也好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再出发。哦!我终于可以亲自踏足洪荒了!”她开心地一蹦三尺高,好想将心中的兴奋都表达出来,“我将不再仅仅是祖巫殿中受到巫族们供奉的那个泥像巫尊,而是有血有肉真实的夙华!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句芒笑望着她,目光是兄长特有的温柔与宠溺。不仅是为她的高兴而高兴,还有着深切的担忧。他在这个妹妹的心中,一直以来是个温柔敦厚的兄长,可是在很多时候,他或许会很冷漠,他有些怕这个妹妹适应不了他的另外一面。可以说,他是忐忑着,却又期待着。
春暖花开之时,是句芒最爱的季节。他墨色的发丝上戴上了一个用柳条编织而成的花冠,在柳条之上,还夹了一朵艳红色的杜鹃花,那是夙华在路边偶然看到的,一时兴起就编了朵送给句芒。
她亲手替他戴上,声音甜美而又含着期待:“哥哥,你真漂亮,将来谁要是嫁给了你,可真是有福气呀。”可是,她却是知道的,句芒一生都未曾娶妻,最后是死在帝俊的自爆之下,若不是她知晓剧情,恐怕打死她都不会相信。
句芒哥哥会死得那般壮烈——这个见之如沐春风的男子。
“哥哥可不会娶妻,我这一生,心只放在了山水之间,这天地间存在的草木花草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归宿,夙华,你可懂?”
夙华懵懵懂懂,她以为她懂了,可当望进他的眼睛时,却觉得没有真正明白他的意思。她也看不出句芒睫毛之下那闪耀着光泽的黑瞳到底传达出了什么意思,但她只知,句芒是极其不愿意自己的手上染上鲜血的,他该是风,追逐了自由而去的。
“句芒哥哥,我虽然听不太懂你的想法,可愿意让你的梦醒来的更加缓慢一些。这花草编织的花冠送予你,希望你能够在心情烦躁被外物所困之时,看到这花冠就能想起你曾经与夙华说过的这些话,不改初心难做到,可时常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句芒差点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花冠,再触碰到娇艳的杜鹃花时,原本是觉得太过艳俗的东西此时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你……”他猛然发现,此时此刻的小妹妹变得很陌生,但混杂着一种莫名熟悉的味道,熟悉到就是他追寻了一生的影子。有句话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现在才知自己要寻找的知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原来,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看得如此透彻了。
“夙华,你的话让我感觉到了,我们的心离得是很近的,你用心在懂我。”
“不不不。句芒哥哥你说笑了,夙华哪里懂得那么多?不过是因为你的几句话而有所感慨罢了,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不然晚上又没吃的,又没地方可睡了,那可就惨了。”
见她满脸堆笑的样子,句芒觉得,刚刚那个和他有着一瞬间契合的灵魂突然从她的身体里消失不见了,他连尾巴都抓不住。他沮丧地摇摇头,然后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夙华奇怪地冲着他晃了晃手,清亮的嗓音瞬时间传进耳朵里,“七哥!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太阳都下山了!”
“哦,哦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打几只野兔来。”
句芒离开了夙华,走到了小溪边,他就顿住了脚步,低头望了望脚下的溪流,想起方才夙华说的那一番话:希望你能够在心情烦躁被外物所困之时,看到这花冠就能想起你曾经与夙华说过的这些话,不改初心难做到,可时常想起,何尝不是一种安慰呢?
他的眼圈不知不觉间,竟是湿润了。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因为夙华的性子嚣张叛逆,因为她自小体弱多病……一切的幻念都让他,甚至是十二祖巫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夙华是先天神魔,她的真实身份并非是他们的妹妹,而是那高高在上的,连他们都要敬畏的存在啊。
句芒望着脚下的溪流,脑海中的记忆仿佛印刻在溪流里一般,缓缓暴露在空气中。
很多年以前,十二祖巫感应到祖巫殿中那个来自古老的、混沌时期的生命苏醒了,他们齐齐赶到,见到她的刹那,来自血脉的威压驱使着他们顶礼膜拜,他们的:母神。
那个时候,她被吓坏了好像。
句芒现在都记得她当时的反应,本就苍白的小脸吓得更加惨白。虽然不符合常理,但那深深植根在血脉里的共鸣是减退不了半分的。这是祖巫殿共同守护的秘密,绝对不能泄露,以至于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身份……把她当成真正的妹妹。
这样想来,夙华方才能说出那么一番感慨,或许正是包裹在她洒脱嚣张外表下的,单纯宁静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