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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于归(2 / 2)

李崇训!

她原本以为那日李府门前解救其于水火的是他!

今日迎接墨车、里应外合的是他!

可是,他却终究不是他!

那他到底是谁?站在自己身侧,即将交付一生的男子又是谁?

他有怎样的品格和容止?有怎样的秉性和脾气?或粗鄙如屠夫?或风流如浪子?

刹那间,方寸大乱。

安歌看到那青衣男子眼中流露出预料之中的嘲讽与得意,好似精心为她策划的一场恶作剧。

就这样,她被搀扶着、牵引着恍惚向前,耳畔依稀回想起那日李府花园里,他赤裸而明晃的挑衅。

“有你这样一位夫人和对手,生活将变得更有乐趣!”

交拜礼成之时,坐于上位的李守贞望着眼前这对璧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欢喜,既得天命贵女,下一步,他仿佛已经眺望到悠悠召唤的锦绣皇权,以及叩拜于自己脚下的天下百姓,群山之巅,万民之上,山呼万岁,合合雷鸣,翠拔天柱,岁岁升平。

喜榻上铺满的各色果子透过薄薄玄衣,早已硌得她几分生疼,那一刻,安歌才懂得如坐针毡的滋味,砰砰作响的心脏不断提示着她,自己竟经历着今生从未到达过的紧张和恐慌。

她身处军营已久,并非像大家闺秀一样羞涩懵懂,对男女之事、床笫之欢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事真正轮到自己,她才感到一座难以逾越的屏障,正压迫得自己难以喘息,如临大敌。

她摸索着腰间别着那副精悍的梅花匕,才稍加安心,一旦他有何过分举止,两人便血洒于此,绝不姑息!

“请少爷与少夫人行同牢合卺之礼。”婢女透彻清脆的嗓音令安歌手尖一阵惊颤,知晓李崇训已走进内室,她的身体不禁又绷直几分。

荧荧烛火忽明忽暗,额前细密的珠帘摇摆不定,李崇训从头至尾也无丝毫言语,耳边只萦绕着喜娘们喋喋不休的祝祷和引礼,他们两人就像提线木偶,任凭礼数摆弄折腾。

合卺酒一饮而尽,嘴里满是辛辣苦涩,像极了她此刻暗无天日的心境。

“合卺礼成,愿少爷夫人同甘共苦,好天良夜,长相厮守……”

随即,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室内顿成默然冷却,寂静一片。

安歌双手紧紧握住藏于衣下的刀柄外鞘,警惕着身侧之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可那人就在隔着她一拳的距离良久端坐,没有任何回音和动作,甚至捕捉不到一丝丝粗喘的呼吸。

长久端持的姿势让安歌疲惫不堪,沉甸甸的凤冠也压迫她的脖颈一阵发麻,她索性什么都不顾,抬起双手,方要解开系在假髻上的红缨结,李崇训便先行一步,极为迅速地揭去他们之间相隔的红帘。

烛火一下变得明亮晃眼,安歌眯着眼,隔着眼前摇晃的一排珠帘,刀剑早已下意识地出鞘,飞速朝他胸前划去。

她没想到,待眼前轻薄的迷雾散去,第一眼望见他真实的容颜,心脏就好似被尖刀径直插入,骤然停止。

匕首划破他光滑如水的玄衣瞬间,便被安歌转肘甩出,直直插入对面墙壁。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个男子,全然愣在那里,忘乎所以。

如果说孟昶的容颜诠释了魅惑和狂野,那么他便描绘了安静和内敛,如果说孟昶的容颜像经历世事后的成熟和冷峻,那么他更像是未经风雨染指的饱满和精致。

安歌从未见过孟昶年少青葱的样子,但是,在那一刻,她笃定,无非就是眼前这张脸的模样,两个人,犹如处在时间长河的不同节点,像又不像,材又不材,似非而是,似是而非,一个是巫山,一个是云端。

眼前的真实和心中的虚幻相互重叠交织,难以分离,连她也分不清这些境遇究竟是幻是真,是笑话讽刺,还是转折契机。

他见安歌眼中交替闪过五光十色和黯淡迷惘,便悄然抬起手,轻轻从她手中夺下短匕,摘下凤冠。

隔膜尽除,他遂将脸凑上前去,轻柔的鼻息吹拂着她眼角飞舞的泪花,束腰和玄衣已被渐渐褪去,安歌像被施了魇术,没有一丝设防和反抗。

待她回过神来,已被他压在身下,两人朱红色的曲裾深衣和松散顺直的青丝相互交叠缠绕,她无奈地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入耳廓,冰凉酥痒,樱唇紧咬,睫毛微颤,就像一个正在等待刽子手行刑的死囚,忐忑地接受宿命的到来。

正当安歌放下一切抵抗之心时,他已起身立于榻边,拾起地上被他和玉带一同掷落的梅花匕,饶有兴致地赏玩。

只见他突然举起匕首,炽白的刀光闪过,在他左手食指指节上飞快地割出一道浅浅的印记,圆润的血滴不偏不倚地坠落于安歌蜷缩的双脚之间,迅速地在洁白的床榻上,渗透出一朵娇艳夺目的赤血花。

见他持刀,安歌已条件反射般跳起,做出防备姿势,可他却从容不迫地将匕首放入剑鞘,轻至于榻上,转身离去,连一句话都不曾对她说。

安歌终于平复突突直跳的心脏,披上外衣,循着李崇训飘然而去的步伐悄悄跟进,见他七绕八绕地拐进一处坐落于山堆之上灯火通明的亭台楼阁,借着熹微的月光,看清阁前牌匾之上,写着三个肆意飞扬的大字——“乐乐台”。

此处楼宇虽地处偏僻,却是依水而居,怪石嶙峋,长扬大气,两片疏阔的竹林分布院门两侧,更衬月影倒现、淡雅繁漪。

不一会儿,便从里面传出女子咿咿呀呀的吴语侬音,连安歌听罢,都觉抑扬顿挫、柔情似水。

她细细忖度,有这样一位气质如兰、才华馥雅的佳人陪伴在侧,难怪他就这样在新婚之夜弃自己而去,回想他从六礼到迎亲的冷漠绝迹,想必他也定是和自己一样,对这门亲事充满抗拒。

安歌终于放下心来,步履轻盈地回到新房,插上门闩,终于平复心绪。未来无数暗夜,她希望都能够像这样一般独守空闺,只是顶着“李府少夫人”的空头衔,也算是对彼此二人各有情之所向的最好安排。

而那张脸,就像一面扎进心底的铜镜,无时无刻不在反射着内心最期盼的挠心和眷恋。

宠妾胜妻的局面,刚好解除这场尴尬的危险。

后怕刚才的某个瞬间,险些让自己被类似虚妄的幻念,攻击得一朝沦陷,好险好险!

一夜无梦的酣睡在清晨连续不绝的叩门声势下戛然而止,安歌揉着朦胧睡眼打开大门,李崇训的身影便飞速朝她奔来,紧紧箍住其尚未苏醒的身体,贪婪地攫取着她柔软的嘴唇。

“唔……快放开!”

感到她全身每一寸奋起的惊恐与反抗,他更加重了进攻的力道。

直到负责唤起的掌事仆妇嗔笑着望见这片不加掩饰的旖旎,李崇训才显得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几近无法喘息的新娘。

在李崇训的默许下,掌事仆妇拖着微胖的身躯走进内室,扫了一眼床榻鲜红的痕迹,面若银盘的脸上立马舒展出会心的微笑。

“恭贺少爷、少夫人佳偶礼成!”她微微一福,话音爽利,“按照老爷和夫人吩咐,请少爷携少夫人即刻进宫面圣,以达谢天恩。”

说罢,回头召唤两位端着盥洗器具的婢女走上前来,“少夫人,她们是服侍少爷的一众小婢中最出色的两个,今日按夫人吩咐,拨给少夫人做贴身侍女,这娇小灵动的唤作初蝉,那高挑木讷的唤作次翼,今后大事小情,你们皆要事无巨细地听从少夫人号令,可否清楚?”

初蝉和次翼顺从地低着头,连声称是。

安歌随即明白过来,李崇训的戏码只是做给外人看掩饰,心底翻涌的不豫当着掌事仆妇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按照差遣,身佩华服冠衣,踏上入宫的车辙。

看到行宫夹道上满是来往奔走、脚步匆匆的官宦将领,安歌这才万分自责,自己近日沉溺于嫁娶私情不可自拔,竟忽视瞬息万变的天下大势旷日已久。

一位年岁渐长的太监躬身行礼,“李公子、少夫人,圣上此刻有紧急军务裁夺,今日恐无暇面见二位,皇后娘娘现邀请少夫人至甘泉宫品茶小坐。”

“承蒙皇上及皇后娘娘抬爱,还请公公带路。”

见李崇训依旧木讷地沉默无语,安歌替他行了应该周全的礼数,便头也不回地跟随掌事太监向深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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