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承不承认没有多大意义,”费芷柔转头,迎向他柔情似水的目光,她的却是冰霜一片,低声地缓慢说道,“虽然这个身体还是一样的,但住在身体里面的心变了。【】”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说,“这里只是陆流夏的心。而那颗费芷柔的心早就死了。”
“骗人”郎霆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想用力又不敢用力,只能隐忍地咬牙,瞪着眼睛看她,同样也指着她的心口,同样也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是这个身体,还是这颗心,它的名字都叫费芷柔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都是它是费芷柔,是我郎霆烈的费芷柔”
看着那双漆黑的燃烧着烈焰的眼睛,费芷柔的心在痛苦地颤栗,在无助地哀嚎……
可她还是冷冷地拍掉他伸来的手指,含着嘲讽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低低的声音里全是坚定又淡漠的语气,“郎霆烈,在你对我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之后,你觉得我还会是以前的费芷柔,还会是你的费芷柔吗你知道对女人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吗?是名声,是清誉我没了家,没了身份地位,我有的也只有那么一点可怜的尊严了。而你,把那些都毁了,彻底地毁了你让我受尽嘲讽,被人唾骂,让我无法在别人面前抬头做人。而让我最难过的,就是你始终保持沉默,在我们在一起之后,在见你的家人之前,我曾为了这件事那么难过痛苦,你却只字不说。郎霆烈,这件事让我知道,你根本就是一个懦夫,一个自私的懦夫别再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那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再多看你一眼你这种爱,我背负不起,也要不起”
“小柔……”
她的痛苦同样让他的心被撕开了,灌进刺骨的风,扎进锋利的剑……
所有的罪和错,都会受到惩罚,是早是晚都逃脱不了。
他知道,他也甘愿承受这种痛,承受她的怨恨。
可是,什么叫他的爱,她要不起,什么叫自私的懦夫难道在她的眼里,他就如此不堪吗?难道他做的努力,她感觉不到吗
“你当真这么想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郎霆烈不由沉下眉,他拼命克制着波涛汹涌的情绪,沙哑低沉的声音里有太多的渴望,渴望她能理解,能原谅,“小柔……如果我说我已经告诉了家人,对他们坦白那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也准备在婚礼之后告诉你真相,你会信吗?”
费芷柔看他,看到他眼底那样真挚的情感,那么深的歉疚,那么浓的渴求……她偏过头,只给他看到自己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的侧脸。
“我信。”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是没有色彩,没有温度的。
她信,她当然信。在离开之前她就想到了。所以郎家的人才会出乎意料地没有在意她的事,反而对她爱护有加。正如他说的,他是要承担的,也准备好面对一切的惩罚。她相信,他一定会亲口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一定会亲自来恳求她的原谅。
她信,她当然相信那么热切地欣喜地激动地相信着
可是,到了此刻,她只能这样冷冷地告诉他。只能用这件其实已经过去已经不被自己介意的事情,做为高墙,生生地将他隔离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小柔”郎霆烈眼神激动地看着她,漆黑的瞳孔在闪动。
她的相信,便是他的希望
“可是相信又如何,”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不隐藏嘲讽地看他,仿佛他的激动让她觉得可笑,“郎霆烈,已经过去一年半了,变成死灰的心即便是相信你,也燃不起来了。我已经告别过去,不再爱你了。所以,还是那句话,请你让我平静的生活。而且,我也早已把你让给了费若萱,你觉得……”
“别对我提那个女人”他不想生气,可她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他,还要用这件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来刺激他
郎霆烈的手指忍不住地用劲,抓得她疼得停止了几秒的呼吸
“费芷柔,你觉得感情是可以让的吗你觉得我就是个可以随意出让的廉价物品吗我在你心里的份量就只有这么多吗你为什么这么狠,这么无情在经历那么多以后,你怎么还可以如此轻视我的感情”
“因为不爱了”费芷柔忽然挺直了背,冰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承受他给的痛,承受他给的怒,也在承受自己给自己的折磨,低喊着,“因为不爱了,所以你变得廉价,所以我可以把你让给任何一个想要你的女人,就算不是费若萱,也可以是别人”
“骗子骗子费芷柔,你又在说谎骗我”郎霆烈嘶吼着,几乎要把她从座位上提了起来,逼近她,不放过她脸上她眼底任何一抹情绪,“就像以前一样,你又在撒谎,想把我逼走你明明就是爱我的,不顾一切地爱我,又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我不信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信我们说好要彼此坦诚,再也不欺骗的,你为什么又要说谎费芷柔,你告诉我,告诉我你这么做这么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骗你,郎霆烈。”她放低了声音,不再激动的语气更让人觉得丧气,身体也不再紧绷,往后靠去,一脸事过境迁的淡然,“我累了,不想再玩什么骗不骗的游戏。你说的对,我们说好不再说谎,要彼此坦诚。你曾经也说过,你会相信我说的话,每一句话。那么,现在,就像我刚才相信你一样,也请你相信我说的,我真的已经不再爱你了。现在的我,只是与你无关,也不想与你有关的陆流夏,而不是那个爱你,也想被你爱的费芷柔。”
郎霆烈怔怔地看着她。她的脸上真的是清清冷冷的颜色,比不远处的河水还要清澈见底,还要冰冷无暖的颜色。
真的不爱了吗?爱情真的可以这样说放就放的吗?真的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到如此地步吗?
她已经离开了他的舞台,他却还在热舞,还在期盼舞伴的回归,如此悲凉,是她真心要给他的独角戏吗?……
“不可能我不信我绝对不会相信”拉着她胳膊的手用力拽过来,另一只手也用力扳过她那张淡漠到他想撕碎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只能看着自己,“费芷柔,你是爱我,你就是爱我的我会证明给你看,你对我的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他低吼着,大掌已经游离到她的腰间,搂紧她,滚烫的唇如狂风暴雨般要烙下……
“郎霆烈,你想对我用强吗?”
冰冷的声音响起,他看到那张他想吻下的红唇勾起那样嘲讽的冷笑,冷得足以让他感受到世间最寒冷的国度……而他,已在这一瞬彻底地冻僵了……
“你应该知道,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没有丝毫挣扎的她,依然勾着那抹绝美也绝狠的冷笑,轻轻地说着,“连恨都不是,只是讨厌。”
有爱才又恨。只有对嫌恶到极点的人,才会只有讨厌的情绪。
她一定要说的这么绝情吗……
僵硬的身体颤栗了一下。
郎霆烈松开了她。他怕她真会讨厌他……
费芷柔坐直身体,整理好被他弄皱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看着前方,说,“郎组长,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只是我和兮兮的保镖,即便你是裘先生请来的,但我也有自己的权利。我希望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否则,我只能请你换个人来工作。你不是首席保镖吗,请你让我看到你的专业精神,不要再与我这个雇主发生不清不楚的关系。”
该死她竟然会用这个来束缚他原本是用这个身份来靠近她的,现在倒被她将了一军
“走吧,郎组长,我们该回去了。”
余光看到他在发愣,费芷柔知道这一招暂时管用了。不过只是暂时。他若没改变心意,什么规矩都束缚不了他。
郎霆烈看她整理好衣服,又系上安全带,说了一句后,便没再催促,静静地看着前方。她笃定他会照她说的去做,因为她再无心与他纠葛……
蹙着眉,郎霆烈也回头系上了安全带,点着了汽车。
在汽车开始前进的那一秒,费芷柔听见他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小柔,我想大概是以前的我还没有让你感受到足够的安全和信任,所以你才会离开。没关系,不管你现在爱或不爱,都没关系……如果这是上天,是你给我的惩罚,我甘愿承受。但我不会放弃,什么原因我都不会放弃。你说你不爱了,那我就让你重新爱上。小柔,我会赢回你,一定要赢回你”
他说的轻柔,可握着方向盘的骨节在那样用力,节节分明……
费芷柔那双望着前方的美丽黑眸,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闪过极亮的光,却又更快地更多地被黑雾笼罩了,暗淡了……
回到别墅时,看见雷玄正站在院子里。
被wolf保护过,费芷柔知道这是他们的工作程序,也是最先的步骤,需要查看住所的情况,在必要的地方加上监控设备。
其实就尤念兮所受到的威胁程度,还不至于需要这种力度的保护。毕竟比起曾经费家的事情,这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也许是裘景时故意要造势,或是在有意防备什么。也许是郎霆烈想要这么做的。
车停下,费芷柔没有停留地下了车,往别墅里面走去。
郎霆烈也下车了,看着那个没有回头看他的身影,蹙了眉。
“狼头。”雷玄走了过来。
“都查看完了吗?”郎霆烈收回视线,锐利的眸光快速地扫了庭院一圈。
这里是别墅住宅区,周围也都是外形一致的小型别墅。其实对于普通人,住宅区内部的安保足以应付。只是,每个别墅相隔较远,而且又都是开放式的,只有一圈矮矮的白色栅栏环绕在别墅周围,如果没有严密的监控设备,还是能给有心人可趁之机。所以,增加必要的监控设备是首要工作。
“都查看完了。”工作时的雷玄,神情会比往常的冰霜增添一抹稳重,“而且,在那边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想等你回来以后去看看。”
“带我去看看。”郎霆烈略微抿了唇,跟着雷玄往一边走去。
他们绕到别墅的一侧,站在一处栅栏后面的灌木丛前。
雷玄弯腰,轻轻拨开几根硬枝条,让郎霆烈看到里面的东西。
这是微型的监控摄像头。藏在灌木丛里,甚至是和灌木枝条一样的造型,若不是专业的极为细致的搜查是发现不了的。
郎霆烈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雷玄松开枝条,让它们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对郎霆烈说道,“我检查过,摄像头现在是没有信号的。大概是因为警察的到来,后来又是我们,安置这些摄像头的人有了警觉,但又来不及收回它们,只是切断了信号源头,所以现在它们只是无用的摆设。”
“它们?”郎霆烈看着雷玄,“还有多少?”
“不算太多,但足以监控别墅外部的情况,而且都非常隐蔽。一个在这里,还有两个在分别安在那边两棵树上。”雷玄指了指别墅另一侧的几棵树,它们都长着茂密的枝叶,想隐藏一两个摄像头轻而易举。
郎霆烈抬头看了看,思索了一会,问道,“只是外面吗?屋子里面有没有?”
雷玄继续说,“我刚才问了警方,他们那边接到报案后,只是勘查了正门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发现这几个隐蔽的摄像头。如果当时能发现,说不定就能发现信号的来源。”
安装好几个摄像头,全面监视这栋别墅的情况,一如裘景时所料,这个躲藏在阴影处的人,肯定不只是恶作剧那么简单。这个人在别墅周围安装摄像头,却又没有被这里的保安发现,应该是对这片区域比较熟悉的人。但这个人只在别墅周围安装,却没在屋子里面安装,说明这个人应该不是和尤念兮很熟……
不,也不一定。也许这正是那个人想用来排除自己可疑性的手法……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已经默契地交流了彼此心中一样的想法。
仅有的发现还不能确定这个有心人是陌生的,还是她们熟悉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怀好意,绝对不简单
“先不动它们。”郎霆烈回头看了眼别墅,低沉地说,“我们避开这些外围区域,只在别墅的墙上和角落安装摄像头,能保证控制全局就好。”
“好的,狼头。”
雷玄不假思索地同意。因为他和郎霆烈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他才会没有把这些摄像头拿掉,还是让它们保持原来的样子。在他和郎霆烈的保护下,那个人要想再对尤念兮做什么会非常难,几乎一点机会都没有。当那个人绝望无奈的时候,也许会想起这几个被他切断信号的摄像头,以为他们wolf并没有发现它们的存在。而只要这些摄像头一旦被重新启动,他们就能追踪到信号。当然,这并不是万全的方法,他们还是要想办法主动保护和查出背后的人。
“狼头,我已经看好了几个安装摄像头的位置,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我一会就让人过来安装。”
“好,去看看。”郎霆烈点头,跟着雷玄往别墅的另一边走去。
费芷柔走进别墅,看到无人的客厅,顿了顿,往楼上走去。
她不知道刚才的谈话,能动摇郎霆烈多少。多少有点用吧,虽然最后他说了那种话……
上了楼,经过尤念兮的房间时,费芷柔停下了。
尤念兮的房门敞开着,可以看见她正伫立在窗台前。
她在看着外面,踮着脚想要看清楚,可又不敢靠太近,身体别扭地紧绷在那。
“兮兮,怎么了?”费芷柔不由地走了过去,站在尤念兮的旁边,和她眺望一样的地方。
费芷柔看到了正站在窗户下的雷玄,还有旁边的郎霆烈。
她不由地往后退了一小步,站在尤念兮的身后。
“没什么……”尤念兮的脸蛋红扑扑的,在雷玄转身的时候,怕被发现的她也往后退了一步,撞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费芷柔身上,不由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
费芷柔也笑了,看着尤念兮说,“那么喜欢他吗?”
尤念兮的脸更红了。她没说话,但是微微地点头。
对,她喜欢雷玄,就是那么地喜欢
可是,她敢对全世界的人,却不敢对他说……
“那就告诉他。”费芷柔心疼尤念兮这份深藏许久的暗恋,轻柔地说,“我知道雷玄没有女朋友,甚至连女性朋友都没有。兮兮,你一向都是勇敢的女孩,为什么不试试?你难道想要暗藏一辈子吗?”
“嗯……不是……”尤念兮点头,又摇头,少有的支支吾吾。
她不是怕表白,也不是打算暗恋一辈子。而是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心里,雷玄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只能远远看着的。就像是敬仰的神,她习惯了保持仰视的姿势,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去靠近他,甚至是得到他。
即便有靠近的一刻,她也只会把自己当作他的祭品,虔诚地奉献自己的全部,而不是要得到他的回应……
可以吗?她可以去告白吗?可以试着靠近他,期待他也会喜欢上自己吗?……
尤念兮忽然睁大了眼睛,亮闪闪的,踮着脚尖又往下看去。
她看到雷玄那头乌黑浓密的短发,看到他颀长挺拔的身躯,看到他冷硬深刻的完美脸廓……
她想她想拥有他,想温暖他的孤独,想融化他的冷漠,想看他和自己一样地灿烂微笑她真的好想好想
忽然迸发的激情,像是埋在地底多年的种子破土了,发芽了,看到阳光,那样欣喜地想要长大,想要开花,想要长成大树,想要结出和阳光一样金灿灿的果子
她就那样凝视着,扬着灿烂的笑,因为憧憬太美好,这抹笑看上去也有点傻傻的。
而楼下的雷玄也感觉到了这温暖甜蜜的目光,黏黏的,会让他不安又不适的目光。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一个站立在窗台的,只露出半个头颅的身影。还有一双发亮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又是她看男人是她的嗜好吗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嫌恶吗
雷玄冷着眼,冰霜地凝视着那抹身影,直到她似乎颤了一下,退了回去。
“怎么了?”费芷柔看到尤念兮忽然转过身,脸色也都变了。
“没什么。”尤念兮摇摇头,呆了一两秒,又笑着说,“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你不是说他们保镖不会与雇主有私人感情吗,我怕吓跑了他。”
费芷柔看着她虽然微笑却难掩失落沮丧的脸,顿了顿,轻声问道,“兮兮,你是不是因为裘先生的事?”
尤念兮的笑僵了一下,没说话,移开了被费芷柔看着的视线。
“兮兮,你可以向裘先生说明这件事。他本来就不同意你那么做。你要是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他一定不会为难你,会让你回到原来的生活。”
“不行,流夏,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半途而废。”尤念兮摇头,“你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这是我能报答裘先生的唯一方法了。”
刚才雷玄那一眼,不只是冷漠,更是充满了嫌恶,带着警告的嫌恶。尤念兮明白,她知道他的意思。因为在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和裘景时不清不楚的女人,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了解雷玄身世的她,又怎会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是雷玄深恶痛绝的
如果现在的相遇,能早上几个月,她一定不会对裘先生提出那样的请求,不会想到那样的报答方式。不管雷玄记不记得她,会不会喜欢她,她也一定要清清白白地站在他面前。
可是,晚了。这就是纠葛的令人无奈悲叹的命运。若不是裘景时,若不是成为他的“新宠”,她不会遇到雷玄。而遇上他时,她却已成了他眼中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兮兮,裘先生并不在乎你的报答,你又何必拼上自己的名声,”费芷柔拉着尤念兮的手,紧紧地握了握,“这样做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