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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恶毒(一更)(2 / 2)

“皇上……”

梁荣在皇甫熠离开后的第一时间,躬身急忙而入。

“莫要惊动太医院。”叮嘱梁荣一句,皇甫擎背靠椅上,眼眸半阖,没再说话。

朝他肩上的伤口看了眼,梁荣满目担心,迟疑道:“皇上伤得不轻,若是没有太医处理,恐多有不妥。”

熠亲王也真能狠下心肠,竟出手伤皇上,这要是被朝臣知道,铁定会被上折子弹劾,这么一来,难做的就是皇上了!

“那就以皇后的名义,宣太医前往栖凤宫。”睁开眼,皇甫擎起身:“记住,今晚之事不得泄露半句!”

多年伴君左右,梁荣自然是个有眼力见的,只见他躬身应声是,而后退后两步,转身快步而去。

脉脉月华似水流泻,一声声低哑的嘶吼,自一深巷小院中传出。

“你让我死……让我死吧……这样活着,对我来说只是折磨……”顾岩拖着残腿,蓬头垢面,欲往坚硬的墙壁上撞。

杨氏抱住他的腰身,哭求道:“你若死了,娘怎么办?你要娘怎么办啊!”儿子身残,女儿心残,都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害得他们至此,她恨,恨不得扒了顾连城的皮,剔其骨,饮其血,就这都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我活着生不如死,你还要我活着做什么?你还要我活着做什么?让我死吧,死了便一了百了,也就不会再拖累你……”回过头,顾岩眼里泪水横流,慢慢的,他瘫倒在地,任杨氏怎么搀扶,也于事无补。

“岩儿,你再忍忍,娘已经和忠勇伯联手了,这次顾连城一定会死在外面,只要她死了,宁远侯府就有一半是咱们的了,你放心,忠勇伯会帮咱们的,他会让顾骏那小贱种悄无声息的失踪……”揽顾岩靠在怀里,杨氏靠墙坐在冰凉的地砖上,眼神阴冷,面目狰狞道:“你变成今天这样,是顾连城造成的,绵儿一辈子被毁,也是顾连城造成的,还有娘被你爹休弃,亦与她有关,我们母子三人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娘定要她死无全尸……”

为给顾岩医治伤势,杨氏从府里带出的金银细软,以及宋学士给她的银票,花得所剩无几,现如今,她和顾岩每日吃饱肚子都是难事。

可即便这样,顾岩身上的伤势并未有多大好转,这致使她痛恨连城入骨。

数日前,她抹黑有再次找宋学士索要钱财,奈何连宋府的后门都没进去。

她痛骂宋学士,诅咒宋学士满门,终了差点被宋学士府的下人扭送官府。

得此待遇,她恨宋学士不近人情,恨连城将他们母子迫至凄惨境地,奈何就她现在的能力,拿连城一点办法都没有。

走投无路之下,她求到了忠勇伯府。

却不成想,女儿是见到了,但其神智已明显不妥,且除过凸起的腹部,人瘦得……瘦得几乎连她这做娘的都认不出。

究其根由,她方知……方知她的好姑爷……算不得男人了!

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害得,是她废了她家姑爷,毁了她女儿一辈子的幸福。

回想起他们母子三人的遭遇,杨氏森笑,咬牙一字字道:“顾连城废了世祖,让他再也不能人道,忠勇伯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呢!这次与娘联手,他是抱着致顾连城于死地的决心,向皇上进言,要其率兵征战沙场。”

顾岩靠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娘真没想到连天都助咱们,否则,东旬和吕齐不会同一时间发兵侵犯大周。顾连城不是很能耐吗?不是被坊间百姓传为神女么,那娘就成全她,看她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看她是不是刀枪不入,不会战死沙场的神女。”白日里,京中大街小巷有关定国公主是神女的传言,是她花银钱找街上的乞丐散布的,至于银钱的来处,则是忠勇伯府提供。

“皇上……皇上会答应?”顾岩似是自语,又似是再问杨氏。

“皇上?”杨氏顺着他蓬乱的长发,嘴角掀起,道:“为了过安稳的生活,百姓们会写万民书,奏请皇上着顾连城率兵出征,而且啊,他们还会跪在宁远侯府求顾连城出征,这样的情况下,顾连城哪还有退路。哼,明日一早,无论是朝堂,还是宫外,都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请神女率兵出征,保大周安危!”

顾岩道:“我要她不仅死,还要她死无全尸!”

“放心,忠勇伯比咱们更恨她,还有丞相府,他们都巴不得顾连城早点死呢!眼下,咱们等着就好,等着顾连城那个践人率兵出征,等着她死在沙场,被马蹄踩个粉碎!”

丞相府。

“前些时日不是说要留着那顾连城么,怎就突然间又做了变动?”岑逍实在不解,好端端的,老父却交代他在今个早朝上,对忠勇伯提出的奏请,在皇帝面前予以赞成。

岑嵩淡扫他一眼,沉声道:“那人怎么传话下来,咱们怎么做就好。”

“可洛儿对那丫头是动了真心,如果……”想起岑洛当日接连城写下的休书那一刻,所表现出的隐忍,岑逍不由担心起来。

“他若喜欢,自会有法子保那丫头一命。”手段真得很了得,竟能鼓动起东旬,吕齐两大国同时对大周发兵,看来,他得多提防提防那人了!岑嵩眼睑微垂,心中做着计较,良久,他敛起思绪,抬头看向其子:“接下来恐怕动作要加快了!”

岑逍没说话,他琢磨片刻,续道:“派人扮作宫廷暗卫刺杀顾连城,栽赃到皇帝头上,从而致熠亲王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恶化,好方便行事。”

言语到这,岑嵩冷笑:“小儿科的把戏,都用了不知多少次,要是熠亲王真中计,岂能等到现在都不对皇帝动手?”

行刺连城,是鬼幽所为,动作前,他有向岑嵩提及此事。

当时,岑嵩并没说什么,在他看来,反正又不是要他手中的人手白白去送死。

岑逍闻他之言,点头道:“父亲说的是。”

“逍儿……”沉默了一会,岑嵩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声音低沉而缓慢:“你母亲可好?”

“……”岑逍怔了住。

接触到他颇为尴尬的视线,岑嵩长叹口气,摆摆手:“罢了!自你出生,就未见你母亲一面,是为父不好,是为父对不起你母亲,才……才致他丢下襁褓中的你不顾,搬进那座偏僻的院落中居住。”平阳,多年过去,你怕是还在怨我,恨我吧?可是……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因为怕她怨,怕她恨,他曾数次婉转表示,他拿她仅是做妹子看待,奈何……奈何她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奈何一纸指婚诏书送至他手中,致使木已成舟,他只能迎娶她过门。

爱人进宫为妃,他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命。娶公主进门,想过好好待她,哪怕他们间没有爱情,他也会像待亲人般待她。

熟料,皇甫泽既已承诺给盈盈一世荣宠,却让她失踪于宫闱之间。

而平阳……平阳性子刚烈,新婚夜……是他没把持住,在情动时,口中唤出盈盈,瞬间将她的女儿心打落谷底。

她是爱他的,且深爱着,这点他知道,在她围在他和皇甫泽身边,率兵各处征战时,他就知道她对他生出了少女情怀。

是他击碎了她对爱情,对婚姻生活的幻想,致性子刚烈的她,决然搬进了府中最为偏僻的小院居住。

兴许是对他还有情,又兴许是其他原因,她并没往宫里递话,道出一切实情。

这里面自然包括他和贱婢生下的孩儿,非她亲子。

“母亲搬进那座小院,是因为什么,父亲现如今可否告知孩儿。”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岑逍语声迟疑,低低问。

岑嵩敛起思绪,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若是可以告知你,为父又何必瞒你多年?”

“身为人子,孩儿从未孝敬过母亲,更没亲口唤一声娘,数十年想起,孩儿每每感到心痛。”岑逍说着,眼眶渐显湿润,声音嘶哑道:“父亲做事,从来不容孩儿置喙,可有些事,孩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未等他嘴里的话说完,岑嵩面上已出现不耐烦,语声冷沉道:“时辰不早了,回你院里歇着吧!”

嘴角动了动,岑逍自椅上起身,倏然跪倒在地,眼角泪水滴落,痛声道:“父亲……孩儿不想一错再错下去了,咱们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就此收手吧!”

岑嵩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收手?你以为现在还能收手么?”阴沉着脸,他盯向岑逍,一字字续道:“决定与那人联手那日,为父,乃至整个丞相府就已无回头路。为父不防告诉你,就算那人不找为父,为父也会想方设法,颠覆他皇甫家的江山!且要皇甫家断子绝孙,从这世上永久消失!”说到后面,他眼里除过浓郁的恨意,再无其他。

“为什么?父亲,你为什么要如此做?为什么要这般痛恨皇甫家?你难道忘记母亲也姓皇甫吗?忘记母亲也是皇甫家的一份子吗?还有我,我身上的血,有一半也是皇……”岑逍声泪俱下说着。

截断他的话,岑嵩怒喝:“你不是……”可话刚一出口,他骤然打住。

许久过后,都不见他张嘴再说什么,岑逍抬头,看着他的怒容,颤声问:“我……我不是什么?难道……难道我不是母亲的孩儿……”父亲定有事瞒着他,且不止一件。

“闭嘴!”呵斥他一句,岑嵩手指门口,沉声道:“出去,我要休息了!”

“父亲……”岑逍没有起身,磕头道:“父亲就告诉我吧,将所有瞒着我的事,都告诉我吧!我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地活着,不想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抱走,再无相见之日;更不想有朝一日,不明不白死去!”

岑嵩笑了,笑容阴森恐怖:“你想知道?”

“是,孩儿想知道!”岑逍肯定地点头。

“那就等着吧,等你死前,不,或者等为父死前,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现在,你立刻从为父眼前滚!”

晃晃悠悠站起身,岑逍礼都不行,直接转身,走向门外。

他该做打算了,他或许该做打算了,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子送出府,安置在妥善的地方,否则,等事发,那孩子恐会跟着遭殃……

夜静谧,连城倚窗而立,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连续数个夜里站在暗处,看着她住的厢房。不言语,但自他身上散发出的伤痛,思恋气息,她远远的就能感知得到。

于是,她便每晚夜幕落下不久,貌似无意,倚窗而立,由他看着,而她,也同时感受着他的存在。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亦知道你心里的痛,但求你别放弃,好么?别放弃我,好么?”澄澈的眸中渐生水雾,她低喃出声:“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也没有什么让我不再爱你,熠,你得有信心,对你自己有信心,对我有信心,对我们间的感情有信心!”

他能听到么?或许可以吧!

她希望他听到,听到她心底的话,听到她对他的情。

皇甫熠是在暗处站着,那晚连城离开他的王府后,他一夜未睡,想着,念着心爱的她,即便心痛得厉害,他也未放弃想那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想她的怒。

想她的笑。

想她的喜。

想她的悲。

她的泪,令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想她!想她!

因此,自那晚后,每当夜幕落下,他饮过任伯端来的特制汤药,就运轻功,飘至宁远侯府,远远看着她住的厢房。

直至屋里灯火熄灭,他才会离开。

连城,他的连城,夜里睡得很晚,她倚窗而立,要么想着心事,要么凝望月色定定地发怔。

湿湿的,他的脸庞湿湿的,修长的手抬起,抹去俊脸上的湿润,皇甫熠笑了,笑容苦涩而幸福。

听到了,他都听到了!

听到她的低语声,听到她说的每句话,要对他说的每句话!

傻丫头,我伤你至深,你却无怨无悔,体谅我,深爱着我。

此生有妻如你,我心足矣!

我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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