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分册命我均未回,违抗君命,不是叛逆是什么?”
听他说着,缙黎给自己灌了口酒。两边现在势均力敌,必然还要继续拉拢虎贲军这支力量,不会轻易给姬桓扣什么叛逆的帽子。
但是这世道,当了王侯又有什么用,遇到什么龙啊神啊,还不是照样要嗝屁?
缙黎嗤笑一声,对着姬桓举起了酒囊,“我可不在乎那些。”
尽管缙黎不在意,但是许诺成空,姬桓心中却还是有个小疙瘩,他想了片刻,还是举起酒囊跟缙黎碰了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这话题就此作罢。
缙黎把吃完的骨头丢进火堆里,抹了抹嘴,“少主,你对生死之事,是怎么看待的?”
“生死啊……我此前问过很多人,包括大父,他们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有的人贵生、有的人重死;有的人事死如生;还有的相信人可以长生久视永生不死。”姬桓正打算给镇岳尚方剑做个剑鞘,找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木头。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有人说,人死后一如灯火泯灭,茫然无知;有的人说人死之后上登阊阖;还有人说,人死之后身入黄泉,各人有各人的说法,我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那少主你自己呢?你对死生之事有什么看法呢?”
姬桓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想法。”
“没想法?”
“我只信我目之所及、足之所履、身之所触。以我现在的阅历,参不透死生之事,自然也没有什么想法。”姬桓长舒一口气,从背上解下宝剑,指着宝剑问缙黎,“你说这把剑是死是活?”
“这剑嘛,当然是死的了。”
“是死的?”
“是死的啊。”
“没有活过?”
缙黎蹙眉,“一把剑怎么可能活过?”
“可这剑若没有活过,又何来‘死’一说呢?”姬桓反问道。
这一反问,让缙黎有些搓火,捡起一块火堆旁的石头丢给他,“那这剑若是有活有死,这石头岂不也能有死有活?”
姬桓接过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许死生之事,未必有阴阳之别?又或许死便是死、生便是生?可惜此前没有多多向学官请教……不过既然说到这里,我倒是好奇,你们东夷,又是如何看待死生之事?”
东夷?哦,对……缙黎抽了抽嘴角。
很久前他倒是也看过一些关于东夷的传说,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东夷之人信奉太阳,就如周人信奉天帝。东夷人死后,入殓之时都是要头向东方,屈膝跪姿而死。”
“因为日出东方,以示尊敬?”
“对,因为太阳永生不死,所以我们东夷人……”
“等等,永生不死?”
“是啊,太阳永生不死,月亮则是每月一生一死,也就是所谓的晦朔之分。”
“不对不对,太阳怎么会永生不死?当年帝尧之时,大羿可是一口气射下来九个太阳,那不是死又是什么?”姬桓一时来了争辩的兴趣,拿着树枝指了指缙黎身边的弓箭。
“那不是太阳,而是载日的金乌,”
“若是载日金乌,那应该是‘十乌并出’,何以是十日并出?”
”因为天上本就有十个太阳,每日轮值值日而已。真若是射死了九个,那何以如今依旧一旬有十日?天干之数依旧是从甲到癸?那射死的九个又是谁?”
“你、强词夺理!”
“还有啊,少主。《书》中有记载,当年夏朝亡国之君夏桀,可是自比太阳,自诩永生不死,这便足以证明我族所信不虚……”
“你少来,这《书》我也念过,你的这番解释也不对……”
二人终究是少年心性,闲谈之间,便从死生之事扯到了神话故事,开始掰扯起来。
入夜,姬桓和缙黎两人围了毛毡坐在篝火旁,姬桓仔细地用皮革粗布整制出一副合适的剑衣,做好后挂在身上晃了晃,大小恰当合适。
缙黎则做了几支新的羽箭,小心翼翼地往上安装箭镞。
远处传来了极细微的嘈杂声,缙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支起耳朵仔细听着。
除了风声、火烤枯枝的噼啪声之外,还夹杂有脚踩在雪上的声音,以及兵器出鞘的摩擦之声。
缙黎暗暗握紧九和弓,压低声音,“少主,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