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利通怒道:“桂小五郎剑术精绝,天下人谁不知晓?但我和小松大人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请问桂君,若不改弦更张,除了叫萨摩一千五百壮士和心怀大义的公卿一齐化为齑粉,并累及天皇陛下,于回天大业,到底有何好处?萨摩藩若重蹈长州藩之覆辙,请问还有谁来‘倒幕’,谁来‘尊王’?桂君一时快心,却陷皇统于万劫不复之境地,到底是贤是愚?是忠是奸?”
经过激烈的争吵,最后,双方达成了新的妥协。
说好:萨摩藩继续向朝廷“请辞”,朝廷则一再予以“慰留”——这些其实都是障眼法,关键是要利用你来我往的这几天宝贵的时间,完成重大行动的准备工作。
萨摩藩最终同意新的“妥协”方案,并不是大久保利通和小松带刀两个,真的被桂小五郎的暗杀恐嚇吓住了。这个时代,到处呐喊、奔走的日本武士,大多数确有随时被人乱刀砍死或者切腹自尽的自觉,“贪生怕死”的,还真不大好意思出来混。
大久保利通考虑的是,如果任由朝廷里的倒幕派全军覆灭——幕府接下来甚至还有另立新帝的可能,那样,日本境内,再无可以制约幕府势力的力量,萨摩藩就算暂时能够置身事外,时间稍长,幕府的注意力必转向萨摩,萨摩孤军应对,祸福难料。
次日,萨摩藩再次上书,请辞乾门守卫之职;朝廷再次温言慰留,“所请应无庸议”。暗地里,各方相关准备工作都在密锣紧鼓地进行着。
幕府那边,虽然并不确定萨摩藩的“请辞”,是否出于真心实意,但几个主事的都认为对手“阵脚已乱”。松平容保更是兴奋,磨拳搽掌,准备“收复失地”。
萨摩藩向松平容保暗示,如果第三次请辞还不获准,就自行撤离乾门。松平容保大喜,在紫云山金戒光明寺里,遥望皇宫,盼着萨摩藩赶快第三次上书。
萨摩藩果真第三次上书,朝廷也意料中地第三次予以慰留。
萨摩藩派人给松平容保送来口信,第二天交接乾门防务。
在这儿补充两句。日本的皇宫,狭义上的叫做“御所”——天皇居住的地方;广义上的则叫“御苑”。“御苑”的范围比“御所”要大得多,除了天皇居住的“御所”外,还包括公卿们的府邸和朝廷的办公机构。“御所”和“御苑”的关系,大致相当于中国的紫禁城和皇城。
“乾门”并不是“御所”的大门,而是和“禁门之变”中的“蛤御门”一样,是“御苑”的入口之一。
松平容保高兴得觉都睡不好了。
他确实没办法睡好觉了——当天夜里,“御所”燃起大火。
火头是从“御车寄”烧起来的。所谓“御车寄”,就是天皇出门时的停车坪,只是这个停车坪不是完全露天的,而是有一个用桧树皮铺成的屋顶。据说,“御车寄”屋顶选用的桧树皮,都有七十年以上的树龄。但不管这些树皮芳龄几何,都算是最好的燃料,于是火头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御车寄”距会津藩守卫的蛤御门很近,守蛤御门的会津藩兵动作倒是不慢,赶忙冲过来灭火。但“御车寄”的火头还没有控制住,第二个火头又烧起来了。
这次是在离“御车寄”不远的“诸大夫间”。
“御车寄”其实是一个大门,除了天皇出门的时候用,朝臣们入宫的时候也用。过了“御车寄”,就是“诸大夫间”——这是朝臣们上朝前等待休憩之所。